('思及此处,苏韵卿匆匆调转方向,硬着头皮跑去了萧郁蘅的府上。萧郁蘅依从她的计策闭门谢客,却不料撞上门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被气了个好歹的苏韵卿。“你怎来了?不是说躲着不见的好?这会儿我府邸周围肯定遍布各路耳目。”萧郁蘅难掩忧心的嗔怪。“现在就写奏表,请旨准陛下去你公主封号,快写,写完了我给你带进宫去。”苏韵卿无心再解释许多,她生怕萧郁蘅的性命有一点危险。方尚书当年请求致仕还乡,便是这个路数,尽早抽身,才来得及斡旋,只不过那老头子动作迟缓,晚了一步。毕竟朝中炮制冤案的人手段多得是,萧郁蘅的封地远在千里外,鞭长莫及,若搜出什么“谋逆”罪证,便是万劫不复。届时众目睽睽,物证齐全,舒凌想护也未必护得住,苏韵卿不敢赌。萧郁蘅傻楞在当场,呢喃道:“这么严重?母亲的心思尚不明朗,话说到这份上,若是猜错了圣意,她会觉得我自私自利,只顾自身,不顾朝局,因此雷霆大怒的。”“这是我想出的保你命唯一的法子,你我都没见过归来的陛下,她情形如何,人可还清醒,出巡时经历了什么变故,是否神志不清乱了思量,心思有何转圜,我们不知也不能赌。”苏韵卿声音发颤:“我今日不该跟你发火。朝中暗流汹涌,你年岁渐增,权柄渐长,或许没有你私下筹谋,今日危局也躲不过。苗苗,你写还是我给你写?只要陛下准了,我便辞官,你去哪我都陪着你。”萧郁蘅亦然甚少见过苏韵卿的脸上流露出如此无助失落又慌张的神情,她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端倪,思量到了苏韵卿突然转变的缘由。她拖着如同被人抛弃的残花般落寞的身影,走去了自己的桌案,手拎毛笔,再未犹豫的写起了请为庶人的奏表。一朝临朝监国,一瞬请为布衣,巨大的落差突袭而至,萧郁蘅满心酸涩。一刻后,她红着眼眶将奏表交给了苏韵卿,低声道:“我写好了。和音,你行事小心,若是危险,这东西你不必送。”苏韵卿接过奏表揣在了怀中,一把将萧郁蘅揽在了怀里,温声安抚:“我有分寸,若她当真绝情,为大业舍了你,你的去处便是我的归途。但若我猜错了,眼下便是我们的低谷,以退为进,危局可解,陛下也会体谅。我们的处境不会更差了,莫哭。”“我信你。”萧郁蘅的话音跟小猫似的,“等你消息。”“嗯,走了。”苏韵卿拍拍她的肩头,转身步伐飞快的往大兴宫走去。若此事是舒凌授意,萧郁蘅退让至此,于九五尊位便再无威胁;若此事有旁人从中作梗,如此一来,也可试探陛下的心意,至少让那些兴风作浪的小人束手束脚,暂且不至于给如此乖顺的皇嗣硬扣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如今舒凌的圣体究竟如何,又是何事让她晚归许久,这些重要关窍一概不知,苏韵卿完全是雾里看花,全靠猜。不管圣意如何,她苏韵卿务必尽全力护着萧郁蘅,不让贼手有机可乘。靠人不如靠己,她谁也不敢信,谁的心意也不敢赌,只好做最坏的打算。苏韵卿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醒,入宫后先去了中书省,打算在自己的办公之所写下辞官奏表,再将压下的奏本付之一炬,毁尸灭迹。哪知她才踏入那道门,便撞见了从门中出来的红鸾。“苏侍郎今日不当值也来办公吗?”红鸾的语气有些奇怪,“这倒省了婢子再往您府上跑了,陛下宣召,随婢子来吧。”话音入耳,苏韵卿心头一紧。她仓促下作了决断,竟还是晚了一步不成?她默然跟着红鸾的脚步,兜兜转转绕去了御园湖畔的凉亭外。陛下正在亭内端坐,身前的桌案好似摆了许多奏疏,小亭四周因有帷幔飘飞,让人瞧不真切。苏韵卿已许久没见过舒凌了,她停在亭前的石径小路处俯身下拜,“臣参见陛下。”舒凌恍若未闻,将她晾在了一边。秋风卷着苏韵卿身上的罗裙飘摇,膝下的鹅卵石过于坚硬,一阵阵刺痛令她眉目扭曲。眼前人不发话,她猜不透舒凌的心绪,也不敢将萧郁蘅的奏表贸然交出来,只得如此僵持着。过了大半个时辰,秋阳已然西斜,舒凌才幽幽开口:“苏卿觉得,萧郁蘅可堪为储么?”好一个诛心之问。“储君之才干考量,自当由为君者评定。臣无权无资格,不该置喙。”苏韵卿垂眸低语。“你手伸得长,舌头反倒短了?”舒凌的语调里隐有质问之意。苏韵卿猜测,舒凌之所以怨她多管闲事,大抵是红鸾自中书省出来,令陛下知晓了自己私压朝臣奏本的事。她眸光一转,只轻声回应:“臣不敢欺瞒陛下,近来谈及立储之事的奏疏多如牛毛。听闻陛下圣体抱恙,此事又如雨后浮萍,一夜盛放,臣担忧其中有人动机不纯,日日进奏御前恐扰乱圣听,这才暂时压下,无有瞒而不报之心。”帷幔轻动,传来了一声略显阴恻的冷笑,随即便是一道奏本裹挟着风声飞了出来。苏韵卿眼尖的闪身便躲,却听得亭中人厉声责问:“苏卿真是忠心,满腹思量都是替朕分忧,保着皇嗣不够,还保上尚书仆射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