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称病不出,回府吧。府上如有与朝臣的往来手信,偷摸烧了。”苏韵卿消化着萧郁蘅吐露的信息,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尽力缓和了语气。“好。”萧郁蘅的话音软的不能再软,她自问行事小心,即便监朝也未有明显闪失,但现下的局势如疾风骤雨,她当真看不透了。仓惶的裙摆隐没于满园秋色,苏韵卿望着府门喟然一叹。齐霄近几日都没有回来,不知是陛下的授意还是小丫头自己的思量。春闱放榜后,齐霄名列会试第七名,与苏韵卿一般,依旧不曾参与后续的殿试择选,直接拜了正七品御前侍读。苏韵卿动过找她询问陛下状态的心思,但思量起自己从前的小心审慎,顾及齐霄的处境,到底还是放弃了。思前想后,苏韵卿拎了披风直接往李府去寻正在丁母忧的李景行。为母居丧的李景行见到她孤身前来,眼神一愣,“苏侍郎怎么主动过府了?是为燕国公主的事?”苏韵卿默然颔首,低声道:“此时原不该叨扰李侍郎,冒昧前来,望您海涵,韵卿实在是…一筹莫展,只得厚着脸皮来请您帮忙。”“屋里说吧。”李景行将手中浇水的小水壶放下,指了指自己书房的方向,引着人走了过去,“家中现下都是粗茶,见谅。”苏韵卿伸手接过,垂着眉目轻语:“此事蹊跷,可我如今的位置查证不易。本就压了许多奏本,若再动用安插的人脉,就是给人送把柄,无疑会坐实殿下谋正东宫的心思。所以,韵卿想求您调动地方的关系,看能否找出背后撺掇之人的蛛丝马迹。”“即便找见了,你又能如何?册立国本,说到底是皇帝家事,明目张胆掺和这些的官员,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得个好下场?”李景行坐在椅子上,双手撑膝,面容严肃,眼底藏了不解,苏韵卿怎会如此糊涂呢。“今上的心意,本就晦暗难明。日后那位子姓萧还是姓舒,谁也不知。”苏韵卿低垂的眉目里染了一层阴霾,搁下茶盏,淡声补充道:“可眼下这番变故,分明是有人要把公主踢出去,不但让她远离权柄,更巴不得她赴黄泉清静。我在陛下身侧数年,直觉这该不是陛下本意,怕是有歹人兴风作浪。”“陛下带舒家人出巡,放萧家人临朝。这个举措苏侍郎不觉得很突然?”李景行似乎并不认同她的观点,提醒道:“陛下康健,却突然传出谣言说身体抱恙,但朝中无人亲见,除了随行的近侍,无人知晓内幕。陛下如今甚少露面,偏生此时朝中扬言立储,何人推波助澜你分得清?”“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隐晦?”苏韵卿凤眸转瞬眯起,警觉里透着三分危险。李景行话里话外的,好似在点她,这股歪风或许是舒凌授意刮起来的。可外人眼里,舒凌与萧郁蘅是关系亲厚非常的亲母女,李景行敢如此想,定然察觉了什么隐秘。“昌王谋逆当晚的话音,任谁都要思忖一二。”李景行根本无意隐瞒心底的思量:“想必苏侍郎早就知道吧,不然也就无需自乱阵脚的来找我求助。我方才的猜测并不牢靠,是你今日的慌张让我笃信,公主不是陛下的亲骨肉了。”苏韵卿闻言,无力的苦笑一声,起身敷衍的作揖道:“韵卿唐突了,告辞。”朝臣若知晓萧郁蘅非是舒凌亲生,没了血脉牵绊,不管乱局是谁挑起来的,只怕也无人愿意保着萧郁蘅这个萧家的真公主,陛下的假女儿了。“苏侍郎!”李景行将人唤住,不甘心又深觉无力的劝她:“实不相瞒,李某不想涉足此事,但有些消息可以给你。这风声的源头是何处起的,难查。可宣扬立储的朝臣,大多与房州干系颇深。萧家内讧,无论是谁人授意,这浑水趟不得,李某劝你尽早抽身。”“我视她为友,可同生共死。”苏韵卿未曾回身,语气很轻,却格外固执:“她不曾做过愧对天下,愧对朝廷的事,我不会弃她不顾。房州的消息,谢过李侍郎了,我不会再来叨扰您。萧家内讧也关乎朝堂安稳,于情于理,这水我趟定了。”见人决绝远去,李景行怅然低语:“为相之人,该当审时度势,保全自己。如此重情至纯,实在是自苦,可惜了,可惜。”游荡在回府的半路上,苏韵卿脑子里回荡着“房州”二字。先帝的皇子便在房州,今时已是十余岁的少年了。那两个孩童幼年被放逐,依舒凌的权腕,怎会让他们有竞争储位的本事?这分明是有人借萧家内讧的名头,要借刀除去萧郁蘅这个离东宫之位最近的人。是舒家,还是舒凌自己授意的?亦或是仍有忌惮女子当权的幕后黑手,拿两个傀儡皇子当挡箭牌做文章?可无论哪一点,好似都说不通。剑指萧郁蘅的时机怎就这般巧,怎就恰逢舒凌抱恙?若舒凌想整治萧郁蘅,无需拐弯抹角,直接把她的身世抖搂出来,就已经胜券在握了。利用朝臣之口,铺陈所谓的民心所向,以此沸沸扬扬的民意裹挟圣听,引发帝王忌惮,这手段苏韵卿本再熟悉不过,当年的方家就是这样被她和萧郁蘅联手踩下去的。若如此思量,此番阴毒筹谋的下一步,就是查证萧郁蘅的“悖逆之举”,检举弹劾,坐实罪证让人无法翻身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