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陛下出巡,带走了三成朝臣,侍中刘培和中书侍郎韦赟都跟着舒凌走了。中书省一大摊子事情都压在了苏韵卿一人身上,尚书省留了礼部的裴元,门下留了个侍郎舒维康,另有两个阁臣在京,一道辅佐萧郁蘅理政,遇到军国大事,便八百里加急,递送给舒凌。本该一切平顺,哪知舒凌整整晚归了半个月,回来便入了寝殿静养数日不见人,再露面已经将近八月份了,却依旧没有公开准人朝参。朝中上下流言四起,好些人传谣说,是陛下西巡的途中,意外路过了一处爆发瘟疫的城镇,舒凌被传染了疫病,圣体维和,这才耽搁日久,来不及按照原计划归京,回来也体力不济,无奈之下只得躲着不问朝政。尽管都是捕风捉影,但舒凌登基以来一向勤政,更是答应了萧郁蘅六月底便折返,君无戏言,可她硬生生多拖了半月,京中素来波谲云诡,半月的耽搁,甚是危险。若舒凌未曾出事,断不会如此戏耍萧郁蘅,留她一人硬着头皮熬日子,每天都要提防未知的变数。也正因此,舒凌打从外间归京却多日无意参与朝议的行止,令朝中老臣有了危机意识,好似有人在背后组织一般,纷纷上表劝其尽早册立储君,保国祚绵长,社稷无忧,民心安定。第111章 险象时入八月, 秋风送爽,丹桂飘香。如风中桂花瓣羽落尘泥,每日飞向御前的, 请求册立储君的奏疏络绎不绝。萧郁蘅听得此风声,不免心下惶惶, 私下里跑去苏府找苏韵卿,一脚踏入书房, 便难掩忧心的询问:“和音, 那些奏本你看过吗?母亲最近抱恙, 但越是这个时候便越不该逼迫她立储,这简直是触碰帝王逆鳞。我才监理过朝政,只怕岌岌可危。你说,我要不要上表请求就封, 离京远走?”苏韵卿满脑子浆糊, 她最近经手的类似奏本, 都主动压了下来, 但朝中要员的奏疏,有些可直达天听, 她根本拦不住的。她起身拉着萧郁蘅落座,给人添了杯热茶塞去手中,思忖良久, 才审慎出言:“苗苗该能确定, 这些上表的人里没有与你牵扯过深的,对么?”“没有,这不是我授意的。”萧郁蘅痛快回绝, 可羽睫却忽闪不停, 半晌后她摩挲着杯盏, 忐忑补充道:“我…我不瞒你了,先前我有在暗中推进筹谋,拉拢人脉。可母亲让我监朝太过突然,我一时心里没底,便停了所有的举措。请立储事一夕迸发,实在蹊跷,我思量不通。”闻言,苏韵卿眉心一皱,五官渐渐扭曲在一处,显然是颇为吃惊。听得干脆的“没有”二字,她本想长舒一口气,可萧郁蘅的后半句话,简直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心下骇然,根本未料到萧郁蘅之前竟敢给她演戏,表面满不在乎,私下里却背着她筹谋储位。燕过尚且留痕,萧郁蘅数月光阴里的小动作,不可能毫无破绽。“且行且看罢。”苏韵卿话音渐冷,闷头忖度半晌,还是忍不住拂袖怨怪道:“你若未动过杂念,此时上表或还成。可你暗自行事,谋嫡拢人脉定有马脚可寻。今时不管是情势所迫,还是暗中有人推波助澜,你都在风口浪尖。我压的奏本里推举你的就不少,你不该再跳脱,趁早装聋作哑。”萧郁蘅闻言,身形一怔,满眼惊惶不解的追问:“直接指名道姓推举我?长史昨日也说,吏部尚书葛兴竟写了奏本,劝陛下让我正位东宫。这事怎如此突然,是何人在故意催化矛盾?这分明是让母亲忌惮我笼络朝臣威胁她,火上浇油,要以大众言辞做刀来除掉我。”“陛下圣体抱恙是意外,终归是盛年。但朝臣如此一闹,实在凶险。”苏韵卿深觉头疼,难掩失落道:“你称病不出吧,别见朝臣,躲一躲,更别来见我。苗苗,你为何瞒我,骗我?你有此心,不甘放弃,若告诉我,我不会不支持。你我若有备无患,留好后手,怎会落到今日这般被动?”“我…”萧郁蘅满目慌乱,颓然道:“我不想你隐退山野,不想日后有人追杀你灭口,不想你跟着失势的我颠沛流离。可我没料到事情会有此转变,母亲一向身康体健,说一不二,立储之事多年无人敢提,今时局面,我始料未及。”“告诉我,你的筹谋里,拉拢了谁?”苏韵卿眼底满是霜色,索性闭了眼睛不再看萧郁蘅,免得吓得人说不出话来。萧郁蘅双手捏着裙摆,挣扎了半晌,最后丢了一句话便跑:“我不说,这样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哪日出了事,如此才不会连累你。”“回来!”苏韵卿厉声呵斥了一句,凌厉的话音将院子里的鸟雀悉数惊飞了去。她胸口起伏的猛烈,呼吸急促,愤然沉着嗓子道:“你说实话,别把我气死在这。”萧郁蘅在听到那两个涔满怒火的字时,便陡然顿住了脚步,扒住门边的手也滑了下来。她从未听过苏韵卿如此高声大嚷,更不敢转身去瞧她生气的模样,只杵在原地缓了半晌,怯生生的低语:“我隐晦的和长史提过,他与我同在一条船,自是尽心竭力,审慎从事。可葛兴虽是他的岳丈,这奏疏却不是他授意。礼部裴元也是我的人,他谨小慎微,惯常明哲保身,应该没敢上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