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先回房间。”别西卜说,他今天消耗了不少香槟和啤酒,也许还有一点茴香酒,茴香酒还是他们的队医以药物的名义带进白盐城的,而啤酒是某个队员的私藏,幸好没被发觉,或是发觉了却因为他们终究是外界人的关系而被无声无息地抬手放过,不管怎么说,这次比赛对白盐城也是相当重要的——阿留申州政府的观察者们正紧密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即便缴纳了相当于两倍于其他城市的税款,州政府里还是有许多人对白盐城的自闭与孤僻表示不满,他们一心一意想要斩开五百年来监理教派的圣人与长老们费尽苦心设置的厚重藩篱,撕裂面罩,打开箱子,让里面的出来,让外面的进去——这种思想与声音日益猖獗尖锐,以至于现在的圣人杰瑞德也不得不稍作退让。 这点就够让人垂涎了。 “那么,你的,还是我的?”别西卜停顿了一下,懒洋洋地扭动脖子“你哪儿有咖啡和茶吗?” 撒沙带的只是咖啡粉,白盐城不卖咖啡。当然也不会提供咖啡豆研磨机,这些都是以帕内玛的新豆子,磨好后立刻真空分装。免得和空气接触多了影响香味与口味。 “你这儿可真不错,”别西卜说:“居然还有厨房。”撒沙弯下腰,从冰箱里拿出了柠檬,从地柜里去拿出了一个玻璃茶壶“希腊咖啡?”和这位有时候足够挑剔苛刻的朋友呆的时间长了。粗糙的就像是一块刚从山体上劈裂下来的石头的别西卜不得已地掌握了不少这方面或是哪方面的知识:“给我加三倍的糖,还有不要柠檬皮油。” 那个面容沉静的褐发中年男子一手握着牧杖。一手伸出来,羊羔正在舔着他的手。那手上有东西。但不是青草:“它们在吃什么?”他随口问道。 白盐城所处的地区在五百年前是块极其贫瘠炎热的不毛之地,山体裸露,没有树林,到处都是红色黄色的干燥尘土,没人在乎和关心这儿,也因为这个原因,最初的监理教派才能够在这儿立足,先前十年里他们可真是过了不少苦日子,直到圣人杰瑞德再一次受到了天使的启示——他把他的追随者们带到外面,指着那些犹如是从地狱下涌出的,又苦又咸,既不能供给人和牲畜饮用,又不能用来灌溉麦子和蔬菜的水说:“这就是主赐予我们的福。” 食盐因此在监理教派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在监理教派的修士举行弥撒的时候,参与弥撒的人领的圣餐里,不但有面饼、葡萄酒,还有盐。 “真不错,”虽然没要柠檬,但别西卜依然闻得到柠檬清新的水果香与浓郁的咖啡香味混杂在一起的美妙气味“我们还能做个占卜呢。”凭借着超越常人的肠胃与口舌,他飞快地喝掉了咖啡,把杯子倒过来扣在盘子里。 “来看看?”别西卜提起了杯子:“你觉得这是个什么?一朵花?” 和百分之九十建造于一世纪内的摩天大楼那样,这座被格兰德人所占据的三层小楼有着看上去颇为多余的强力通风系统,四通八达的管道如同蛛网一般密布在天花板上面与墙壁里,出风口被设置在不起眼的地方。源源不绝地往房间里送入新鲜空气。空气里总是带着轻微的玫瑰花香——空气处理设备被安装在通风系统房里,通过管道连接,在设备内被雾化的植物精油被扩散到每个房间。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玫瑰花香,十分浓烈,但就和真正的玫瑰花香那样。这种香气一点儿也不会因为过于丰厚而让人感觉刺激不适,那是种让人陶醉与迷恋的气味。 海曼笔直地站立着,面无表情,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超越于人性之外的 “不够坚定的人。”他轻轻地说,举起一只手,制止了想要为约翰长老上药包扎的修士:“这些还不够。” 鲜血流入罐子,机器嗡嗡地工作着,将如同玫瑰花一般芳香的血液与圣水的混合物送往各个房间。 “不。”安东尼。霍普金斯说,一边站起身来“但我得离开一下。” 霍普金斯看着他,就像是蛇盯着一只青蛙,猫瞄着一只老鼠,更准确点,像是厨师瞅着一只鸡;医生的话语和血液一下子凝固住了“食尸鬼”有着一双高贵而迷人的蓝灰色眼睛,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他的凝视和微笑同样可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医生的眼睛睁的很大,只差那么一点就要突出眼眶,带着点儿迷惑不解,他扭动着身体想要抬起手,按住自己的伤口或是退开,但霍普金斯的刀子刺入了他的眼睛,左眼一下,右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