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后很快传来了两声枪响与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凄厉哀鸣。 “嗯。”撒沙说,声音比别西卜更低。 别西卜能够判定得出他们正在往山崖下走,他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不过这也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危险的噪杂声正在逼近,四面八方的。 他们所经过的地方都是如此。 “有谁等在这儿吗?”也许会是大霍普金斯,别西卜这样想到,这个难以捉摸的外来者非常爱他的儿子——出于某些不可言之于口的原因,别西卜没发现自己真正的想法——他更为希望见到的是切加勒。 他没有开灯,两个孩子在黑暗中穿过客厅、餐厅,走进厨房,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海神岛的大部分建筑都设有地下室,地下室的出口则多数安排在厨房里,撒沙打开了有点儿烂糟糟的木门,带着咸味的风从下面直灌上来,掀起了衣服的下摆,吹在裸露的皮肤上,别西卜打了个喷嚏。 “不用管它。”撒沙头也不回地说。 通道里自始自终没有亮光,但这点造不成什么妨碍,撒沙和别西卜都能像猫那样凭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看东西,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偏银色的是撒沙,而别西卜的眼睛偏金色。 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 纵然是撒沙,许多时候在心思缜密,虑事周全方面远胜于同龄人甚至一部分成人的小霍普金斯,也不由得出现了极为短暂的空白时间他为自己设置的路线以及洞窟已经考量的近似于完美,可问题也就出现在“为自己”上面——那道矗立在外向水道与地窖之间,撒沙特意保留,牢牢焊死的铁栅间的缝隙足够撒沙侧身出入——但别西卜不行。 “不是皮肉,是骨头。”撒沙说:“真糟糕,如果父亲在这里,他应该能够解决这个麻烦,或许痛苦,但绝对不致命。” 小霍普金斯漂浮在栅栏的另一端,头顶传来细微的响声,他伸手掠起的头发,仔细地听了听:“他们来了。” 撒沙从栅栏的缝隙间伸出手,抓住了别西卜的脸:“如果那确实是真的,”他眨了眨眼睛:“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试试看,”撒沙说:“假使你身上真的流着切加勒的血。” 切加勒考虑过和别西卜的母亲结婚,但梅亚雷已经做了他近二十年的继承人,可以说表现得还不坏,让一个毫无能力的婴儿来取代他,就算切加勒老年痴呆到尿裤子也不会这么干,虽然他的确想要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接过“马索耶”的权杖。 一个下属的孩子还不值得梅亚雷在这个关键时刻耗费人手时间卯着劲儿地追。 撒沙倒是兴致勃勃,即便是他也很少有玩弄人类橡皮泥的机会,也许是因为自己就是引导者的关系,仿佛融化般扭曲变形的头颅和身体就他看来不但不可怕反而很有些可爱,虽然有点后遗症,他伸手捏住了别西卜的下巴,另一只手抓住鼻子,让它移动到正确的位置——假若不是时间紧迫的关系,撒沙也许会继续挑战和研究下去——当鼻子移动到脸颊上的时候,后面的鼻腔、鼻道、嗅神经等等难道也是跟着移动的吗?如果不,那么他又是如何维持呼吸的呢? 有人在大声诅咒,狗只拼命地大声叫唤,还有枪声。 “没有船。”撒沙说“我有更好的东西。” 撒沙示意别西卜深呼吸,然后潜下水去,别西卜学着他的样子给予那只光滑的流线体身体一个最深的拥抱,俯下身体,一侧脸颊紧靠着海豚的鳍,智慧等同于人类幼儿的生物温顺而安静地等待着他们把自己安置妥当。 通道大约在一百三十英尺左右,而长喙真海豚的平均速度在每小时二十英里左右,它们带着撒沙和别西卜冲出通道的时候,梅亚雷的人刚刚冲下地窖的阶梯。 别西卜的大腿被什么碰了一下。他挣扎着转过头去看,什么也没看见。放在了一处安静的浅滩上,周围怀绕着巨大的岩石。阴影笼罩着海面,即便是白昼这儿也没有多少阳光。 这儿可没有小苏打或醋,何况那些玩意儿只能对付一些毒性不那么强烈的水母。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两封巧克力,瓶装纯净水,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箱子,上面有个红色的十字——一个便携式药箱。 “站起来。”撒沙拆掉一封巧克力,咬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帮你做个简单处理,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撒沙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湿透的金发在铁蓝色的天光下熠熠生辉。 他微微有点喘息,代价有点大,但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