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和平常一样,男孩子们被督促着上床睡觉。别西卜就和刷牙那样简单而快捷地做了祷告,不过他觉得自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祈祷圣母和上帝保佑切加勒,他们的“唐”还有他的父亲,油墩墩的佩皮,做菜手艺高超无人可比的老安德里亚娜,梅亚雷,托托“钉子”——希望他早日痊愈,还有霍普金斯父子。 时针嘀嗒嘀嗒走过了半个圈,有着大魔王之名的男孩认为自己早该一头栽进一个美梦或是恶梦中,可他的脑子里始终闹哄哄的,充满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儿:今天早上他去看了“钉子”这几天他一直乖乖的呆在家里,虽然看上去很不错。但“钉子”的父亲仍然不准许他出门,同样令别西卜颇为无可奈何的是,在经过那件事情之后“钉子”对霍普金斯们的敌意有增无减,他拒绝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道歉或是表示善意,即便就事实而言,他们救了他的命。 他没料想到“钉子”会脱口而出:“他老糊涂了!” 指针跳啊跳得又走过好几个刻度,别西卜的脑子反而愈来愈清醒,心脏在耳朵里咚咚咚地敲着鼓,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石块的声音,间歇性地夹杂着几声试探般的轻声叫唤,屋顶上悉悉索索,有可能是老鼠——岛上的老鼠能长到圣诞节火鸡的分量,也有可能是正值繁殖期的海鸟,它们会在夜里聚集到繁殖场所,以减少后代被猎食的机会。 别西卜翻下床,安静而迅速地穿好衣服,打开窗户,冰凉潮湿的空气涌进肺部,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感觉好极了——他爬上窗台,窗台很窄,他跨坐在上面,外边的腿和脚趾能碰到石质的墙面和屋瓦,瓦片的触感很奇特,像是贝壳,某些地方格外粗糙,而有些地方却光滑的如同瓷器。 一根枝条接着一根枝条,男孩在几分钟后下了树,整个过程并不比下楼梯更难。 就一会儿,他对自己说,从栗子树下走出去,围绕着橄榄林走一圈,也不过就是半小时的样子,然后他就可以回房间上床睡觉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老安德里亚娜站在门口,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披肩,而另一只手上抓着枪柄挖空以减轻重量的所谓“运动型”手枪,保险已经打开,枪口冲着地面。 “不知道。”老安德里亚娜平静地回答道:“我们得走了。”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几个年轻人,他们刚接到“唐”的通告,这栋宅邸已经不再是受保护的地方了,老安德里亚娜走在最后,关上了所有能关上的门窗,电闸,还有自来水管的总阀。 反应灵敏的男孩毫不犹疑地钻进了橄榄林,他听到了狗叫声,枪声,还有濒死者喉间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和哀鸣,他头也不回地跑着,穿过了整个橄榄林,钻进了玫瑰丛,玫瑰丛没有橄榄林那样宽容,也不够高大,别西卜只有手脚并用地在里面爬行才能躲开不怀好意者的搜索,玫瑰茎秆上粗壮尖利划伤了他的脸、裸露的手臂和脚。 别西卜想要说话,但他之前太紧张了,一时间没法发出声音。 “钉子”继续向后退了两步,别西卜抓了一个空,然后他惊恐地看着“钉子”张大了嘴巴 有那么一秒钟,四周安静地就像个墓地,似乎就连大火燃烧的声音都消失了,但转眼间,周遭的空气重新沸腾起来,狗群的吠叫声立刻往这儿来了。 假若是在几个小时前,别西卜有足够的力气摆脱这个卑鄙的累赘,但他之前已经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他的指甲掐入了“钉子”的皮肉“钉子”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即便是曾经的。 但在此之前“钉子”已经松开了手臂,他倒在了地上,面部扭曲,极度的痛苦令他浑身痉挛——撒沙背着光站着,轻轻地将一只微型无针无痛注射器抛进玫瑰花丛。 “跟我来。”撒沙说。 两张看似憨厚且表情严肃的脸从黑麦草里钻了出来,纽波利顿獒犬的脸就像是被折叠过上百次的巧克力色抹布,它朝空气嗅了嗅鼻子,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两个孩子身上,尤其是别西卜——别西卜知道,它下一刻不是扑过来咬住他的喉咙、手脚就是发出可怕而响亮的吼叫声——得看驯养师是怎么发布命令的。 “没关系。”撒沙说,他在别西卜未能阻止之前走过去,碰碰两条狗的大脑袋,让后者目瞪口呆的是,两条獒犬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温顺,它们用湿漉漉的鼻子擦了擦撒沙的手,闪电般地跑开了,隔了几秒钟,别西卜听到它们在另一个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吠叫声,其他的狗和人都被吸引过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