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火车呼啸而过，好像劈开她灵魂的中央，一切都迟到，一切又都刚好，但归根到底，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齐玉露夹在时间的裂缝里，有些喘不过气。” 齐玉露是在厕所的隔间里偷吃止痛片时发现他的，她不得不跟他走，多日不见，他越发像一只ysh的地鼠，因为不见天日而面se苍白，眼下乌青逐渐扩大，像是戴了副墨镜。 “姐，我们走吧，我和冯铁川商量了个交易，车票都给订好了，明天绕到兰棱坐火车，我们就能跑了，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儿吗？”他手里摆弄着一把锯短的猎枪，虎口上，长满了冻疮。 “你太小看冯铁川了，现在太平的警察局都是他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他自己手上的人命b我还多呢！他不还是活得挺好的？”小武不屑一顾。 “那些警察找到的还不全，肯定不只那几个，我都记不太清了，”小武从k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你上次走得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给你看，你看这个人，长得好像你，又有点像我妈。” “姐，我愿意为了你杀所有人，你明白吗？”小武垂下头来，低低地说，贴在尘埃里那么卑微，“我能保护你，最起码能到你si之前。” 小武捂着脸，这是他这位平静怯弱的姐姐，第一次对他动粗，那么响，那么痛，她手上那枚款式老旧的金戒指冰冷，鲜红地拓印在他颊边：“你说啥？” “姐，你完了，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现在是让郭发给你洗脑了吗？”小武暴跳如雷。 小武沉y了一会儿，语带责怪：“你错了，我从来都不在乎潘崇明，我就是恨透这个世界了，你出现了，你说你要拼了命地报仇，我说好，我帮你！我把你的事儿当成我的事儿！” “我饿了就吃雪，渴了就偷仓库里的酒，每天醉醺醺的，不知道天黑天亮，还以为我和你住在教堂里的小破屋呢，那时候咱们多快乐啊！为什么我啥都留不住呢？” “你知道吗？我以前连毛毛虫都不敢踩si……”小武把两眼埋在手心里。 “姐，要不你送我到警察局吧，我现在不是挺值钱吗？十万块呢。”小武把猎枪推给她，轻巧地笑了。 “咱们俩才是亲人，你明白吗？”小武偏过头，执迷地看着她“你亲爸要杀你，潘崇明侮辱你，只有我能保护你！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我是……我是杀了很多人，那又能咋样！” “姐，我消失这么久，你不担心我吗？”小武跪在地上，颓然落泪，少年未长成的身躯因为寒冷而颤抖，他像条受伤的野狗，赖皮而绝望地贴在她合不拢的残腿上，滚烫的泪水沾sh了她灯芯绒的k脚，上面有洗衣服的馨香，“我天天吃剩菜剩饭，就要过年了，我吃不着你包的饺子了。” 小武站起来，眼底涌出血丝，变了面孔，他忽然发了狠，掏出一截绳索：“你以为你不和我回去，你和郭发就会长久吗？你怎么和他说？你爸t0ng了她妈，你解释的清吗？你病成这样子，你si了，他会记住你？” “别怪我！你今天就是要跟我走，”小武一边缠绕，一边落泪，“你别废话了！和我走！我就想你现在和我走！我们去看海！” “爸！”齐玉露大喊，“别过来！” 齐东野挥着生锈的钢筋，扑火一般勇往直前，风吹着他的雪鬓，这一天，他等了太久：“老徐！我给你报仇了！” “去si吧，老东西。” 一场徒劳无用又必经的献祭草草结束了，他捂着x口，渐渐断了呼x1，小武狠狠朝他脸上踢了他一脚，为他瞑了目：“装什么假惺惺。” “不……”齐玉露匍匐在地，si命地挣开绳索，她清晰地看见父亲的指缝里，沾满血与泥，掌心，皲裂着，像夏日g涸的河床。 平原上，忽然一声枪响。 手中短猎枪的枪膛还发烫，齐玉露轻轻放下，恍惚着，又分外轻松，就好像她早在梦里就把他杀了一样。空空，伫立在风烟四起的旷野上。 郭发借来杜建树的车，后座载着白康宏和曹微，顺着枪声的方向，一路进发，车轮驶过坎坷的路，终于来到一片雪原。 郭发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奔向齐玉露，他万分惶惑，这一次为什么她又在场。 齐玉露神志不清，眼神涣散，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伤，襟前染了很多血，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小武……” 齐玉露望着他：“是你吗？郭发。” “我很贪的，两只我都要。”齐玉露伸出手，知道他的口袋里，今天一直放着另一只。 白康宏站在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地方，报了警，叫了救护车：“郭发，别再动她了，她要不行了。” 旁边，有火车呼啸而过，好像劈开她灵魂的中央，一切都迟到，一切又都刚好，但归根到底，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齐玉露夹在时间的裂缝里，有些喘不过气。 郭发这次不再逃避，大胆跳入她那悲壮而浪漫的假设里：“你si了，我把你的骨灰纹在我x口，纹在我的刀疤上，我永远记着你，永远想你。” 郭发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战栗，他知道一定要说些什么，可怎么说，却好像都无济于事了：“你别睡，齐玉露，jg神jg神，你知道吗？我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我以前和二白商量着，让他带你开一次火车，商量好几次，要么你不在，要么大雪停运，你赶紧好起来，等开春儿了我领你去看看，你不是想开火车去远的地方吗？” 她那平静的眼神闪着灼灼的光，镇定他的魂与魄，他似懂非懂，却不想追问，那三个字就已经足够，代表一切惶惑的答案：“坚持住，玉露，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玉露，玉露，玉露……”郭发愿意叫她千次万次，她现在惨白得面无人se，像一滴岌岌可危的朝露，他绝不会叫她蒸发，将她抱得很紧很紧，周遭的草木和光照都变得可怖，他生怕他的全世界被夺走，因为，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了。 天空是粉se的，触目惊心，日光像是充满了怜ai，那么温柔地照着齐玉露鬈曲的亚麻se卷发，它变成了麦浪，随着郭发ch0u搐的哭泣而不停颤涌。 \\ “这个老se鬼阿廖沙，这回杀人犯抓着了，他可别想要拿到那十万块钱了。” 石英拨开人群，原来躺着个酗酒冻si的洋乞丐，身上的大衣看不出颜se，丝丝缕缕地随风摇摆。有人翻译了他si前说的最后一句母语：“我想si在家乡的伏尔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