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悄无声息地就从厨房后面的暗道进了地下室,打开囚室的门,把昨天的空杯子换走,正如她当时悄无声息地把人绑来了这里,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充斥着恐惧,虚弱,和绝望的地方。从地下室出来后,她躺在沙发上想了很多,她想起高中时期的木苑子,想起那年雪中的重逢,想起老爷子的死……她让陈此霁做的事的结果真的是她想要的吗。第36章 交付暮色降临,白色的房子笼罩在一片澄澈的橘黄色之下,那温暖的光辉如同它自身砖瓦所泛出的泽晕,浑然天成,像极了神的宫殿。然则,这座宫殿里居住的是一位恶魔,聪明的,凉薄的,迷茫的,披着神明皮囊的恶魔。在跟陈此霁通过电话后,白玉堂从家里备用的医药箱里拿出干净的注射器和还未拆封的麻药,在书房完成了稀释,挤出注射器里多余的空气。在电脑屏幕上,她看到二楼房间中依旧在昏睡的木苑子,赤身裸体。其实不给她注射麻药,路上她也应该不会醒,但保险起见,还是这么做吧。门锁转动的声音似乎没有惊扰到这只羔羊,她依旧躺在那片凝固的白色里,背对着窥视她的恶魔。柔顺的长发在她额前脑后肆意地分张,长出不同的形状,摆成各样奇形怪状的图示,抖动着。似乎是怕她会疼,白玉堂小心翼翼地绕到床的另一侧,先将注射器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尽可能轻柔地想把木苑子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可当她伸手的时候,木苑子的眼球好像转了一下,她也不自觉地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她大概率是在做梦。还好,还没醒。没有费太多力气,白玉堂就把木苑子抱在了怀里。事情本该就这样发展下去,一如她进门前就想好的步骤,但是在她转头去拿注射器的时候,木苑子遽然睁开了眼睛,以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就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马上朝着门口的方向“奔”去。在身体跨越这张床的时候,木苑子的脑海中浮现出她曾经逃跑的记忆,在楼梯上,在客厅里,在囚室里……木苑子挣脱的一瞬间,白玉堂也起来从前数次木苑子这样逃跑过,明明知道她跑不了,但每次还是会心惊胆战,以最快速度追上去,怕来之不易的又失去,怕失而不会再复得。木苑子多少次在黑暗和死寂中拼命的逃跑,白玉堂就多少次在后面拼命的追。可这一次,白玉堂没有追,不是觉得木苑子跑不了,而是真的有些麻木了,她也会怀疑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她喜欢木苑子不假,但这种喜欢是她想要的吗,是为了万无一失,是必须保证这个人永远跟自己在一起,永远喜欢自己,甚至永远爱自己吗。当这些疑问抛出的时候,白玉堂或许已经不再是白玉堂了,或许那个瞬间,她想过就这样吧,如果木苑子能跑掉那就给她自由,等半年后,再给彼此一次机会,至于剩下的两个人,她来解决就好。不,木苑子没有办法拥有这个机会。在第一只脚跨出那张床后的不到一秒钟内,木苑子就因为脚后跟的伤而重重摔在了地上。“啊!”果然,你跑不掉的,我给过你机会,但命运不让你走。狼狈的趴在地上,木苑子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只是借助手臂和大腿竭力向着尚未关闭的那道门蠕动。四米的距离,只要七步左右就可以离开,就可以重获自由,但在她眼中,这四米该是多么绝望。冰冷的四肢被冰冷的地板无情地摩擦,四肢的主人眼角溢出生理的泪花,喉咙里的哀鸣从嘴角爬出,想要到达身体无法到达的门外。白玉堂神色悠然,僵硬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注射器,一步一步平静地绕过那张床,如同她来时模样。门关上的时候,她依旧神色自若,好像正在做的事情跟每天早上一杯咖啡一样自然,一样地只是出于习惯。或许,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关上这扇门了。但只有趴在地上的木苑子知道,白玉堂关上的不是门,是她这么多天在绝望中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那不是一个动作,那是毁灭。她没有动,她只是依旧趴在那里,静静地,在内心呐喊着“不要”,等着生命被削减。白玉堂是玩腻了吗,是要杀了她了吗。没关系,她一点都不害怕了,她活着的这些年已经足够痛苦了,那些绵薄的善意真的不足以救赎她,改变她对这个世界,对自身悲戚命运的看法。毕竟一直等待着她的,从来就只有死亡。与死亡为伴,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永恒的,永不背弃誓言的死亡。在白玉堂的怀里,针管很轻柔的扎进了她的脖子,白玉堂一边扶着她,一边用那只手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她真的就失去了意识。凄白的小脸上划过一滴清泪,那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反抗。在把她抱起来之前,白玉堂捧起那张合着眼却湿润的面颊,俯下头,一点一点轻吻,舔舐着泪痕。我的苑子,我们很快就会永远在一起了。路上不堵,很平,很通畅,但木苑子的梦里尽是颠簸。一个女人躺在分娩床上,双腿架起,一束黑发挽在胸前,用一根问医院护士借来的皮筋扎住。伴随着尖叫和喘息,她的宫口不断扩张,可过了很久都没有开到十指,医生只是平静地在一旁看着,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表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