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生日,大大小小的节日,老爷子也都精心挑选礼物,附上手写的贺卡或明信片,一定在当日送到她手中。只是老爷子一直工作繁忙,一年到头都见不了这孙女几次,有的时候过年来看她,都得跟董事会请假,可匆匆见过一面以后,又很快走了。但不管怎样,日子这么一年一年也就过来了,孙女懂事,成绩优异,从来不让他担忧,原本按照他的计划,等孙女长大来接替他,自己就可以退休,如果孙女不嫌他烦的话,他还可以跟孙女一起过几年清闲日子,种种蔬菜花果,做做饭。但五个小时前却接到那样悲伤的一通电话。等人赶了五个小时飞机到这后,却被拦在了手术外,只能焦灼地等待。好不容易等孙女被推出手术室,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她一眼,却先被告知孩子双腿骨折,恢复的几率很小,且伤到了头部,可能会失忆,要做好准备。一个老头子,多年前就已经半截入土,眼看着就这么点指望了,还准备什么啊。要是这孩子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巨大的悲伤如同咆哮的海兽吞没了他,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指责谁了。儿子和儿媳太过年轻他是知道的,但把孙女放在身边,自己又无瑕照顾,一番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把孩子留给父母,虽然他们可能没办法给孩子最合适的教育,但至少能给孩子陪伴。可陪伴着陪伴着,孩子怎么就摔下楼了。直到他们都走进病房坐了很久,他才将儿子和儿媳叫到一旁开始训斥他们。他一贯是个和善的老头,也是个和善的爸爸,和善的公公,他不想训斥任何人,特别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孙女成了她的底线,而现在,这道底线被狠狠践踏了。看着眼前生命已经微弱如同蜉蝣的孙女,他做了一个决定——从今往后,这孩子他来抚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心甘情愿。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白玉堂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有一只手从那身皮囊中凭空钻了出来,然后她从楼梯口飞了出去,落地后,他们依旧傻傻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最后一个陌生男人在嚎叫,“赶紧叫救护车!”。醒来,她就在这了。在有力气将所见到的全部诉于老爷子前,她选择不开口,只是分配有限的力气给老爷子握住的那只手,她绝对不会放过这四个人。到了夜里十二点,病房里只剩下了她和老爷子,她安心地睡着,不肯松开老爷子的手,老爷子紧紧回握着她,似乎也不愿意松开。在老爷子睡着之前,他一直握着白玉堂的手,想要告诉她,不要怕,爷爷在这,但始终怕吵醒她,于是一直等着她,希望能撑到孩子醒过来。他已经突发过三次心脏骤停,医生说,他熬不过下一次了。最终,他还是睡了过去。万幸的是,心脏还在跳动。白玉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尝试着起身,但两条腿都不听使唤,笨重地很。又尝试说话,但似乎不太利索,不过没关系,爷爷应该听得懂。天色渐白,云涛翻涌,夜蝉收歇,牵牛吐芳。“爷爷。”她的声音十分微弱,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再过一会儿只怕那对男女就要回来了。老爷子没醒,她又叫了两声。醒了。“怎么了?”老爷子面带笑容,想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没有那么疲惫,可银白的鬓发却完全遮不住他的劳累。白玉堂有些犹豫。但再不说,会不会就来不及了。“爷爷,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她的口齿还有些不清晰。“好,你慢慢说。”老爷子又把她的一只小手包在手心。她目光坚定,像极了马上要斩人的刽子手,“我是被人推下去的。”老爷子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你确定?”“我确定。”“是谁,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他。”“爸爸。”干脆利落。老爷子的脸色从坚毅变成惊讶又变成愤怒,白玉堂又补充道,“是爸爸。”老爷子脸色凝重,一阵后怕,“怎么回事。”“爸爸,妈妈,小姨,还有我一个同学的爸爸,他们当时在一起,我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他们很快穿好衣服,我很害怕,叫他们不要过来,然后他们开始吵架,吵着吵着,不知怎么就到了我面前,然后爸爸的手……”她停了一下,面带错愕和恐惧,抽咽着,然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结果,“把我推了下去。”第35章 初见老爷子抽回一只手,掩面叹息,痛苦着,似乎在向命运控诉着家门不幸。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那两只紧紧握着的手却早已出了汗。过了很久,老爷子看着惊恐未定的孙女,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他能给的最好的回答,“放心吧,交给爷爷处理。”老爷子走了很久,一直没有回来,生她的那对男女也没有进来过,她就这么一个人坐着,躺着。窗外的蓝天让她想起了大海,小的时候那对男女带她去过。夏天的海很漂亮,远处翻涌的浪花会在心头盛开,绽出涟漪,褪去之后,又留下永远也抹不平的波澜。但她再也不想去看海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