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思乡心切吧，清如想，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看看风景，倒是脑海里不停翻涌着与李佑城在一起时的种种场景，他是她的风jsg景，永远都是。 是他从王宫宝龙寺翻出来的，舒王写给滇王的密信，滇王本想以此要挟舒王继续掏钱养兵，也想以此来谄媚太子一派，制衡舒王。 “我想，你到了长安，这些东西应该会用到，你背后之人，要的就是这个吧。” 他没有告诉许清如，他在滇国王宫做下的事情。 大开杀戒，捉拿当年叛党，押送俘虏……才几日，他便成了嗜血的魔。 李佑城留了滇王，那是长公主特意交代的，她要亲自取下郑墨司的头颅。 他如此杀戮，如此疯魔，他的阿如是绝不会喜欢的。于是他缄口不提此事，也知道自此之后，两人再无可能续前缘。 马车轮轧在扬尘的驿路上，风声变紧，树木萧瑟，天高云淡。 清如抚摸着信笺，就像感知他的心跳，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她心里清楚，这一次他们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她只好试探：“你有没有想过，去长安看看。” “繁华、便利、富足……美女如云！”清如脱口几个自认为不错的理由。 他顿了顿，回头看她，又补充道：“当然，我乱猜的。” 何况，他是如何从长安来到滇地的，清如并不知晓。 他微微叹息，却不是因为不舍得，“是我负了你，阿如，此生终究是我负了你，我竟还卑鄙到留你在热海，我……” 就算做不成夫妻，至少他们拥有过彼此。 昭陵，离长安不远，那是邕王长眠的地方。 等出了陵寝，她并无异样，脸上也没有泪痕，侍女好奇问为何参拜陵寝不伤怀？她说我来了，里面的人高兴得很，有什么可伤怀的？侍女不敢多问，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远处，从明德门飞驰来一队人马，沙土被卷起，该是跑得很急。 清如见车马顿住，心想怎么进个长安城也和去滇国似的，越到跟前，越出事。 “阿如……阿如！” 陆简祥，兵部侍郎陆执家的幺子，陆三郎。 “阿如！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清如也下了马车，让周身侍卫撤到身后，说没关系，大可放心他。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她稍稍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不像邕王少年老成，自小被人顶礼膜拜，时时流露出慑人的疏离威严之感，也不像李佑城，男人气很重，沉敛中透着一股阴戾，仿佛永远运筹帷幄，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笑就像这午后的日光，清清爽爽，明媚不妖。 “原来如此。多谢三郎挂怀，而且……” “哎呀，阿如，你看你，说点什么又扯到钱上去了！” 拽她袖子，拉拉扯扯，似委屈得很：“你现在回来了，我明日去你府上提亲，可好？” 许清如不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意志，可以让人在屡次受挫后还能坚持本心。 “三郎，按年岁，我应该唤你一声‘阿弟’”。 “你我自小就认识，相熟多年，不仅是挚友，更是亲人。” “退一步讲，就算你我情投意合，可碍于身份，陆侍郎是绝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清 她说不出口，何况自己已不再是处子之身。 一群人乱作一团，只听有人喊三郎勿要想不开，寒光一闪，削铁如泥的鱼肠剑就抵在了他喉口。 众家奴纷纷跪地，哭嚎着说三郎勿要冲动，想想生病卧榻的家主…… “阿如，”他声音缓和很多，面色恢复平静，含笑的丹凤眼凝视她：“你我已错过两次，本以为会错过一辈子，可上天还是将你送回我身边，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于是她当机立断，说你要是说通了你父亲同意娶我进门，那我便依了你。 清如便知此言起效，顿时吁了口气。 定亲的事情有的是日子慢慢磨，眼下最紧要的是立即进宫面圣。 深秋时节，槐树叶子落尽，只剩形状诡异的枝桠高高伸展，马蹄将风干枯叶踩碎，它们便如碎金般铺了一路，算是为天街抹上一笔重彩。 盛世国都，两百年风华依旧璀璨。 此刻，风劲云舒，呼啸过耳际，她能瞥见天街上的游人百态。新帝登基后推行新政，厚待周边归顺各部，对附属国的政策也很宽容，这么一会功夫，清如已经看见了十来个新罗人、胡人和倭国和尚。 进入皇宫的第一道门便是朱雀门，白蛮使臣及护卫队全部在此卸甲等候，等官员通传后才能进入下一步。皇城是百官办公的地方，尚书省、鸿胪寺和六部等衙门全部居于此处，由于在宫城的南边，又叫“南衙”，著名的“南衙十六卫”也在此处办公。 许清如有点不太适应，这种感觉自长安外郭进入内城就开始了。 不一会，有人来回禀，说是皇帝在太极殿殿试已毕，稍事歇息后，再来召见昭安公主和白蛮使臣。 清如瞧着这些人面色并不和善，定是因此次朝拜太匆忙，完全处于计划外，导致他们慌了手脚。滇国战乱刚平，白蛮复国还未定，他们就急匆匆过来，鸿胪寺实在不知道如何招待才算合乎礼数。 屁股还没坐热，茶点也只吃了半块，一年轻小太监就要叫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