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稍等一会，让我吃完这杯茶？” 清如将舒王给滇王的密信从袖中抽出，又揣进怀里，使劲往内衣里塞了塞，保证从外面看不出来，顶多是显得有点丰腴。 择日不如撞日。 灰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顶的真青绉纱三山帽昭示着他的身份。 “你果然是知恩图报的人。” “那日，舒王觐见，力荐你去滇国和亲，我便知道他要搅动风云，只是没想到，他下手如此狠毒，竟要你的命。” 居文轸抬指，勾起她下巴，玩味赏着她的脸，“陆侍郎家的那个蠢材想娶你进府，真是太便宜他了。” “那……还请大统领开恩，放过我的家人吧！我阿父阿母均卧床不起，阿兄又入了大狱，请您想办法，放过他们吧！” “大统领放心，只要我活着，我就是大统领身边的人，会将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 “大顺山川勘舆图？”居文轸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东西，且在舆图左下方印着太子的红章！ “不是和亲，而是滇国王室，太子欲与其勾结。派人……”她想了想，没有供出李佑城的名字，“派人进献高级机密的舆图。那封信是滇地都督府崔宗儒都尉写给滇王郑墨司的。” 太极殿辉弘壮丽，布置奢华，群臣立于大殿两侧，皇帝坐在高高龙椅上俯瞰众生。 群臣一会跪一会站，配合着他龙颜喜怒。 清如是见过舒王的，当时也是舒王提议让她嫁给邕王，后又让她去和亲，且在其他皇族婚事上也颇为费心，让人觉得，他只是个喜欢牵红线的皇家月老。 白蛮使臣哔哩吧啦说了一通，无非是白蛮近几年的发展，以及复国后的规划，当然了，主要目的是让大顺给予经济建设方面的钱粮支持。 恰此时，太子出来解围：“陛下，昭安公主如何安置？” 他重重一咳：“先留着吧。” 肃然的气氛中响起清亮一声。 上面的人嗯了声。 此言闭，朝堂众人纷纷侧面，议论声渐起。 一个是舒王，表面上担忧，可心里却乐开了花，他掌控着剑南东川的政治和商贸，眼下可借此机会收了西南。 可是太子李淳，脸色并无异样，而是朝许清如微微颔首，笑意盈在眼眶。 真不知道，那人现在正在做什么。 042 名媛 这两月的光景，长安城颇不宁静。 这些传闻，清如一概不理，她深知舆论的风向标由谁操控，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话。 母亲的病有所好转，居文轸从大秦商人那里拿到的药果然起了作用。 外面虽然风雨如晦，可在家里还是舒服的。她料理着家中上下事务，接手了阿兄手里还没有完全亏本的生意，又削减了家仆工匠等的人数、吃穿用度，变卖大部分田产和实在经营不下去的店铺。 皇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京中谣言四起，舒王太子宦官各派都在想方设法拉帮结派，目的性太过明显，推行新政的一批官员也陆续在政坛上被排挤，重则杀头抄家，轻则贬谪流放。 许清如唯独放心不下的，是那位出身侯门的庶女，她的阿嫂葛潆芝。 这样也好，乡下虽交通不便，但好在景色宜人，乡里和睦，父母也能松快些。 葛氏这才稍稍消停下来，可毕竟许家在光德坊的宅子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怪尴尬的，于是为了避开许清如，她常出门吃酒会客。 久而久之，葛氏竟能在长安名媛圈混个末等席位，被人当猴耍也乐此不疲。 比如陆三公子怎么还不来提亲，咱们是否主动些？ 葛氏羞愤，也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说你在滇地的时候被一军爷所救，护送至滇国，其间可有发生过什么，没被他欺负吧？“欺负”二字是咬牙切齿地说。 几经周旋，葛氏也终于泄了气，反正自己在贵妇圈的地位稳固了，至于许清如怎么回怼她，让她难堪，都是内宅的事，别人又不知道，何况，许清如刚刚给了自己一笔数目不小的利钱，够折腾好一阵呢。 “只要你安分点，别出去赌，别说抹黑许家的话，咱们把之前荒废的生意重做起来，我保你衣食无忧，若有机会，还会向圣上求情，给你讨个封号，你出去赴宴也会有面子。” “阿妹啊，不是阿嫂我刻薄，我也是为了许家，我出去多结交一些贵人娘子，再通过她们介绍生意，咱们的路不就越走越宽吗？你以为我出去吃酒赴宴单纯是为了享乐吗？” 舒王府几乎占了大半个道政坊，西临东市，采买便捷，东靠春明门，出行方便，坊内盛产大顺名酒下马陵，随处可见奢华的高楼酒肆，其南面的靖恭坊有着全城最大的马球场，再南面还有闻名遐迩的升平坊乐游原。 许清如第一次来舒王府，平心而论，这里与皇宫楼宇的恢弘壮阔不同，倒像是亲王休闲养老的地方。 清如不解，为何这舒王府与外界温度不同，且自入了王府，自己周身便瞬间暖和起来。好奇驱使，她四处窥看，才发现沿墙处摆了几十个薰笼，细闻，还有牡丹的香味，该是一并燃了牡丹花油。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不腐化堕落才怪。 她平日虽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可毕竟这是仅次于皇宫的舒王府，遇到的都是上宾，自己的八卦新闻又被传得满城风雨，不得不认怂。 “这是博陵崔氏太常寺卿的长女崔庭芳。” 葛氏一一介绍，只听章婵清清嗓子：“如今表姐已嫁入京兆韦氏伯爵府，圣上亲封‘宁阳乡君’。” 这会子，陆续有人聚拢过来，都是披金戴玉的贵族女娘，也不怕寒天风冷，半敞着胸口，两只饱满如凝脂的圆球随着步伐轻盈抖动，毛绒披帛挂在肩上就是个装饰品，长裙摆拖来拖去，婢子们忙前忙后，个个摇曳生姿。 想当年，邕王与她的赐婚诏书一下来，长安城的贵族都猜测，以邕王那桀骜高冷的秉性，定不会看上她，而且会大闹特闹，让其全家出丑。 可他们万万又没想到，邕王竟接二连三地往许府送礼物，选品都是按照许清如喜好来挑的，只要是许清如在正式场合公开露面的地方，邕王的礼物就如约而至，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