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疲惫不堪，delih这一夜仍然睡得不甚安稳，及至天色微亮时才进入梦乡——但梦境却比现实更令人窒息，harry写下的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科学家极度冷静的眼神，以及黑暗中散发着诡异微光的氚元素都如幻灯片般循环往复地在她脑海里闪回。 她猜，此刻那场万众瞩目的实验应该已经开始了。但她自己说不清楚为什么，心中总因此而萦绕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宽阔且空荡的大厅里，秒针跳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也使del内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或许能看到现场状况的东西——是的，那台电视机。 “……于今日在本市曼哈顿区进行实验，并在稍早前发生重大事故，导致一死多伤，原因尚不明确，当前记者还未在现场找到该项目总监harryosborn的身影。但有目击者声称，在一切失控后，蜘蛛侠突然出现在现场试图中止实验。值得注意的是，此前这位城市英雄曾卷入noranosborn被谋杀一案中……” 她甚至花费了好一会儿去确信自己此刻并非是在梦中，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担心的一切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成为现实，并且严重程度早已超脱了她的想象…… “……这实在太可怕了！我敢保证，如果octavi刚刚再多用一滴氚元素，整个纽约都会被他毁掉！” 等等，刚刚似乎提到“并没有在现场看到harry的身影”，这样的消息不免让delih的焦虑更添几分。她匆忙跑回房间连续给他的号码拨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del分明清晰地记得，昨晚的宴会上有人提起过，实验现场的观众应该只包括otto研究团队的成员，osrp的科研人员、项目合作伙伴以及仅有的几位应邀参加的记者。所以，他根本没理由那么及时地出现在那里。 思绪至此，车子驶进院落里的声音骤然间打断了delih更加深入的推论。她不假思索地飞奔下楼，果然见harry正低着头如失魂落魄般从门口步入大厅。 harry驻足停下脚步，却照旧以沉默回应她的问题。只戚然地垂着眉目、眼圈泛红，原本熨烫妥帖的深色西装外套上满是灰尘。 “一切都结束了……” delih恻然地望着他此刻怊怅若失的神色，只感到自心底里泛起一阵酸楚。于是下意识地再向前迈了几步，缓缓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侧过头将脸颊轻贴在他起伏的胸口处，妄图以此给对方一些力所能及的慰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del结束了这个象征性的轻拥，又抬眸看向他晦暗眼底，再次开口问道，“你有受伤吗？” “是你最敬仰的那个英雄救了我，”他蓦地对上她的视线，琥珀色的双眸里已满布着愤懑，语气也十足冰冷，“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我发誓，”他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将凌厉的目光凝固在她的脸上，一字一顿道，“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他的。” 后来del才通过新闻得知，原来那天otto在实验时使用了错误的数据，直接导致进行核融合的设备系统严重超出负荷。据目击者描述，当时位于设备中心处的核能量球直射房顶，现场的一切金属物质都被源源不断地吸入其中。 delih不禁长舒了口气，乍然间明白harry被自己问及是否受伤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那个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命，但于他而言，这并不代表侥幸的死里逃生；反而意味着某种肆无忌惮的挑衅，以及对他自尊心的深深羞辱。 可如果她此前的推论是正确的、如果noran的确监守自盗，利用公司的滑翔翼化身为那个恐怖的“绿魔”；那么，假定那晚在救下自己之后，蜘蛛侠确实杀死了肆意行凶的noran…… del脑海里一片混乱，noran神色诡异地扼住她的喉咙、绿魔对着她发出的那无比骇人的笑声，以及蜘蛛侠一次次将她救下的情景仿佛都还历历在目。她固然无法确定蜘蛛侠是否真的杀了noran，但毋庸置疑的是，harry绝对不能实施他所筹划的那一切。 事故发生之后，舆论顷刻间便彻底转向。加之在事故当晚，因昏迷被送往医院的otto在残忍地杀害了手术室里所有医生和护士后就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因此，原本来自社会各界那些通篇的称赞与期盼，几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批评和问责。而且矛头直指osrp 故而他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既要面对外界难以抵挡的舆论压力，又要平息董事会成员们的不满和指责。 delih手里捧着本书，默然地坐在大厅另一侧的沙发上，远远望着他再次仰起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她知道对他来说，这又将是一个难以入眠的痛苦夜晚。 向来最乐于报道这类新闻的号角日报自然没有免俗，火速给这位失控的科学家取了个吸引眼球的绰号——“章鱼博士”。而otto的这一系列疯狂的犯罪行径，也再次把osrp推上了大众谴责的风口浪尖。 她猜他一定不会愿意听自己的提醒或者劝告，于是站起身子缓步离开了大厅，希望能借此暗示他当下时间已然不早。 而铃声还未待响到第二下，对方便立即接通了电话，这不免让她心中更加忐忑。 而电话另一边的好友闻声却是一阵默然，仿佛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十分犹豫，片刻后才沉声发问：“如果时间方便的话，明天早上我能见你一面吗，del？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她似乎听到j吁了口气：“我想…我到你那里去可以吗？” j原本沉闷的声调却直接高了不止一个八度：“什么？你们两个和好了？” “……老实说，我考虑了很久到底该怎么办，幸好现在无需纠结了，”j如释重负般地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又继续补充道，“我和john后天要举办订婚晚宴，我很想你也到场。可是，我猜john的父亲一定已经邀请了harry，所以…不过谢天谢地，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你会来的，对吗？” 放下手机，周围的一切瞬间重归沉静，delih脸上不自然的笑意也渐渐黯淡下来。简单洗漱过后，她侧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时而被纱帘半掩住的昏沉夜色，直到彻底被困意席卷……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囿于冰点，而那场事故也让harry面对她时的状态比从前更添冷漠。这导致delih心底里时常浮现出一个消极的想法：他或许永远不会选择重新相信自己，也永远不会愿意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但她总是很快就打消这种悲观的念头，然后再次安慰自己他只是需要时间去冷静。 她也想让自己暂时于这无从化解的烦恼和痛苦里抽离开，在对好友幸福的亲眼见证中汲取几分难得的欢愉…… 身姿曼妙的好友此刻正独自站在喷泉边望着某处出神，一袭黑衣将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红发衬得更加热烈。不知为何，作为今晚的主角，她看起来并不如其他人般放松惬意，反而显得有些落寞。 妆容精致的好友循声回首，那双可爱的梨涡即刻浅显。 delih用双手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回应，“我也是，你今天真漂亮。” del顿时却被她问住，脸上的笑意也不由得僵住几分。兀自沉默片刻后正待开口作答，便被对方拦断在嘴边。 好吧，这问题似乎比上一个更难解答。delih勉强从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回给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del抬起手捋了捋被晚风拂起的鬓边碎发，只朝对方轻轻点点头以作回应。 “我当然知道，”delih展颜微笑，也发自内心地同她表白，”我也很想你，j。” 她刚预备对此作出解释，便察觉出j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凝视此处。循着那目光细细看去时，原来是挎着相机的peter正站在流动的人群中痴痴地望着面前好友，喉结微动。 “我向你保证，j，”delih揽过她的手，不禁面露愧色，“等一切都安顿妥当后我肯定立刻去看。” “好，一会儿见。”还不忘悄悄递给好友身后仍在踌躇不前的男孩一个眼神加以示意。 隔着层迭人群，她几乎一眼便望见某人正独自倚在吧台边借酒浇愁，同周遭宾客格格不入。正犹豫是否上前时，她看到harry一把夺过正欲为他续杯的酒保手里的酒瓶，将面前的高脚杯撞碎在地。 他闻言却照旧条件反射般眉间微蹙，手上的动作也随即僵住，将那酒瓶重重地落回在吧台上。哑然片刻后才沉沉地开口，目光却仍凝结在眼前的酒瓶上：“这本来就是个酒会。” “……够了！”harry厉声打断了她的劝告，转过头来颇为不悦地紧盯着她，但很快又逃避般地将视线匆匆移开，“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定睛看时，她不由得心下一沉——毫无疑问，在当前这种状况下，这位随性活泼的邻居最好还是不要走过来为妙。 于是她慌张地向眼前人撂下一句话，便火速迎着堆了满脸笑意的eddie走去。 eddie笑盈盈地望着她说道，目光下意识地掠过delih身后吧台边那人的背影。紧接着显然还想站在原地再说些什么，但立即被她不由分说地拽住小臂，一路领至大厅另一边相对隐蔽的角落里去。 delih满脸无奈地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岔开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eddie？” del慌忙摆摆手，及时阻止了他行将按下快门键的动作：“……哦，不用了，谢谢你。” 她耸耸肩，脱口而出般回答：“我来参加我朋友的订婚宴。” 话说一半，远处一阵异常的喧哗声便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使旁边的乐队也戛然停止了演奏。 不知为什么，delih的心绪蓦然紧张起来，也缓缓挪到足以看见发生了什么的地方——但继而映入眼帘的一切却让她感到心跳猛地漏拍，随后便毅然决然地丢下身后仍不明所以的那人，快步朝人群围拢的方向走去。 ——————————————————————— 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