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回老家，看到废弃的农具和机器堆在角落，许枳心里难免会想起那些走掉的人。 又想起手机里那张她偷偷拍下的病容，每一张脸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今年的年夜饭，好不容易有五个人一起吃，却比以往都显得更孤寂。 奶奶端下碗开口：“以前你爷爷就喜欢看电视。他走了之后电视坏了我也没再修。” 最开始有那台老式电视机的时候，它并不如现在这般灰扑扑不起眼，在智能手机都没盛行的时代里，许枳可喜欢它了。 许枳大部分看的还是少儿频道的动画片，什么黑猫警长葫芦兄弟，什么虹猫蓝兔哪吒传奇。然后就是少部分时间和爷爷一起看的水浒传西游记还有天龙八部叁国演义之类的。 但现在，喜欢看电视的走的走离的离，电视似乎也垂垂老矣，完成自己发光发热的使命后就一命呜呼，成为灰扑扑的摆设。 吃完饭之后他们在里面收拾，许枳被许榆拉到门口那块水泥坝子去。 “你猜？”许榆含着笑，神秘兮兮地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袋子。 许枳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许枳敷衍地点点头，然后接过袋子开始兴致勃勃地翻着他买了哪些烟花。 第一次，有这么多烟花摆在她面前，旁边还有个人告诉她：喏，全是你的，快玩吧。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 他小时候也没玩过烟花，纯粹是对这些提不起任何兴趣，但现在他很想和许枳一起玩。 烟火照亮了许枳此刻俏丽的面庞，在幽暗的黑夜中显得明丽起来。 实际是将许榆没点燃的烟花棒的前端凑到她的火花上。 然后拿回被点燃的烟火棒，却没看绚丽的火光，而是看着甩着烟花转圈圈的许枳，她很快乐。 像是情话一样。 许枳嘿嘿笑了声，然后蹲下又点燃一根在水泥地里用火花烧出新年快乐的黑字。 她就是这样，有胆子对许榆说出逾矩的话，却没胆子听许榆的回答。因为她总觉得他的回答不会让她满意，就算是爱又怎么样？她难道还要问是不是情人之爱男女之爱吗？ 而许榆望着许枳在烟火的映射下一闪一闪的眸子，为她的快乐幸福着。 许枳躺在熟悉的床上，闻着灰尘的味道漫无目的地玩着手机。 回到老家，无法不想到爷爷，想到姐姐，然后时而想想许平川唐红鹃，时而想想许榆，再想到这十六年里零零碎碎对她造成影响的来来往往的人。想来想去，她就睡不着了。 许榆一向是她的安眠药镇静剂，但他现在又严令禁止她爬床。于是乎，只能闭着眼，像冷宫里的妃子，希望睡眠能临幸自己。 姐姐当年走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她有没有留恋地抱抱自己，还是如释重负地挥开她的手，还是厌恶地看自己一眼然后登上逃离平祁乡的客车。 有没有失望，有没有嫉恨，有没有留恋，有没有怜悯。 许枳在黑夜中剖析生命中让自己难以开口的大大小小的瞬间。 原谅她吧……姐姐，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