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于看向她,而后手指着大殿,“那他们都不配活着。”殿内诸人面面相觑,颜执安抿唇笑了笑。皇帝倾身,与杜蒙拉近距离:“朕有一案,也想请杜大人来判。”“陛下,请言。”杜孟惊讶。皇帝唇角挂了笑,眸色澄澈,对杜孟时似乎如同小妹妹,她说:“若你乃是双生女,祖上规矩,双生不详,保大留小。而你很不顺,恰好是妹妹。逢仆人心善,将人丢了,被人捡到。”“可对方在你几岁的时候死了,就此沦为乞丐。十一岁那年遇到了一位姐姐,她温柔、仁慈,给你衣食,授予你诗词。书中有黄金屋、颜如玉,她让你见识了书海浩瀚。”“那人,便是你的姐姐。但你不知晓,后来十三岁年,她将你教导成合格的闺阁小姐,高高兴兴的领你回府,想让你认祖归宗。”皇帝顿了顿,杜孟立即明白,这是前右相上官仪的身世,她追问:“陛下,后续呢?”“你的父亲见到你,没有欢喜没有高兴,而是赐你一杯毒酒,逼着你喝下来。你喝吗?”皇帝眼神涣散,声音也低了下来。喝吗?杜孟双手握拳,“不喝。臣已死过一回,欠父母的也还清了。”“但你还是喝了,喝了一半,被姐姐夺下,姐姐拼死将你救下来,将你藏起来,再不敢让父母发现。七日后,姐姐离开,让你代替姐姐的身份回家,成为明珠般的姑娘。她则背井离乡,东躲西藏,过上穷困潦倒的生活。”“后来你争气、努力,位高权重,这时,姐姐死了,死于风寒,皆因无钱治病。你知晓后,心中愧疚,而这时,你的父亲挖了她的坟逼迫你为家族所用,试问,你该如何做?”杜孟惊到浑身发麻,舌头打颤,皇帝弯唇笑了,“这时,你杀父杀母,成了天下最不孝的人。杜大人,你该如何判决?”“臣、判不得。”杜孟弯腰,深深叩首,“如您方才所言,臣不配去判处。只有她自己可以判。”“所以,她判自己死刑。”皇帝阖眸,一滴眼泪滑下,“杜孟,你可以死,死又如何?你既已犯错,该当补过,朕调你入刑部,给人洗清冤枉,将恶人绳之于法。这是朕的判决,当然,你可以秉持自己的判处,是生是死,你自己考虑考虑。”“陛下!”杜孟深深叩拜,泣不成声,耳听到陛下开口:“死有何难,你活着赎罪,误判一条性命,你便用百条性命来还。你也可以懦弱选择自尽,随你选择。另外,朕给你旨意,随时可入宫见朕。”杜孟跪地,痛哭不语,皇帝又说:“你母亲可在?”“在家中。”“送入家祠,永不可迈出家门,朕替你奉养,你的命是朕的,只效命于朕,如此,你可愿?”皇帝的声音轻若春风,拂面而来,暖人身心,杜孟无法回答,殿内诸人不敢言语,右相一事,今日方知内情。杀了她两回,最后不得已反击。须臾后,秦逸领着杜孟退下,皇帝依旧未动,直到颜执安出殿,道:“陛下,用午膳了吗?”“朕不想见到你。”皇帝阖眸,十分疲惫,恍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方才还是沉稳有余的皇帝,这么快又变成一身反骨的孩子,颜执安闻言,道:“臣让他们散了?”“嗯。”群臣散了,临走之前,不少人看向颜执安,心中起疑,但心中畏惧皇帝,不敢言语,匆匆退下。左相复活一事,算是散开了。皇帝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件事,早上起来得早,有些犯困,吩咐秦逸回寝殿。原浮生定时捧了汤药过来,她扫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接过来,闭眼喝了。“陛下换药了吗?”原浮生接过空碗。今日一早,朝臣入殿,吵吵闹闹半日,哪里有时间去换药。原浮生跟随皇帝入殿,先净手,转身见到颜执安进来,她看了一眼,皇帝困了,昏昏欲睡。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到一起,女医上前帮忙,解开纱布,伤口已没有渗血,血肉鲜红,已没有腐烂之色,女医不及两人稳重,呼吸的声大了些,是放松的呼吸。原浮生扫了一眼颜执安,“按住她。”颜执安狐疑,但还是照做,上前握住病人的手,伤药撒下的瞬间,生生将人疼醒了。循齐忍不住睁开眼,乍见颜执安,蓦然安静下来,死死咬着牙,似乎不愿露怯。循齐不去看她,朝里侧偏首,还是闭上了眼睛。待她安定后,颜执安松开她,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地刮了刮,不出意料,惹来皇帝的一记眼刀,她淡淡地笑了。一笑间,风雪消融都不及她温热,让循齐生生地看傻了。颜执安不知她的想法,转身看向原浮生,看向狰狞的伤口,眼色冷了冷。皇帝不待见她,白日里,她不好往跟前凑,而是去找内侍长,想要出宫去鸿胪寺卿府上。内侍长派了内侍跟随。鸿胪寺卿的媳妇都走了,门里冷冷清清,颜执安一路走过去,管事带路,执至于卧房外,她迈过门槛,屏退婢女,自己一人走进去。鸿胪寺卿是醒着的,趴在床上,心里将皇帝骂了十八遍,准备再骂十八遍的时候,耳朵被人揪起来,扭头一看,是老师来了。“老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都挨打了。”季秦痛哭,本想浮夸再哭,颜执安道一句:“起来,跪下。”季秦还想哭,颜执安凝着她:“你还能活着,是陛下仁慈。”“我、我做什么了?”季秦觉察事情不对,老师鲜少发怒的,哪怕是她再闯祸,老师也只是瞥她一眼,骂两句,给些银子打发她走。季秦吞了吞口水,忍着痛,下榻跪下来,故意痛呼:“老师,你不疼我了。”“你去我坟前说了什么混账话?”颜执你坐了下来,低眉凝着眼前的人,怒气微显。季秦眨了眨眼睛,这句话好生奇怪,什么叫你去我坟前说了什么混账话?这句话究竟是人说的还是鬼魂说的?“学生并无不敬。”季秦绞尽脑汁也想不到。颜执安怒视:“还在狡辩,你可说了我是被陛下害死一言?”季秦怔了怔,坟前说的话那么多,哪里还记得。可老师素来不会说假话,她既然这么说了,自己必然是不小心吐露出来。“老师,我并无此意……”“你无此意,可有人信以为真,千里迢迢回来行刺陛下,季秦,你行事我不管,但你如此混账,你让我如何去见陛下。”颜执安神色冷厉,凝着季秦,恨不得将眼前人打死。季秦惶恐,“陛下、陛下要杀我吗?”“陛下仁慈,可曾与你提及了?”“没有。”季秦猛烈摇首,“并未说。”“你日后行事莫要再荒唐。”颜执安训斥一句,起身走了。季秦却浑身湿透了,就连伤处也不觉得疼,她说了什么话?那个人也不长脑子吗?万一陛下哪日提起来,她还有命在吗?****颜执安回宫,已是黄昏。皇帝午后醒来,正在召见朝臣说话。她便回偏殿忙碌去,可刚走,秦逸走来,道:“方才镇国公来过,想见您。”午时这么一闹,颜家岂会接受不到消息,自然眼巴巴地要来见她。“若是再来,劳烦你转告一句,便说我不想见他。”颜执安压低声音,与秦逸道谢。秦逸惶恐,忙说道:“举手之劳,太傅言重了。”“还有一事,若陛下要饮酒,你可来寻我。”颜执安瞥了一眼正殿的方向,“你们对她,太过纵容了。”秦逸苦笑,哪里是纵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们若敢劝说,人头落地。颜执安回自己的寝殿休息去了。用晚膳的时候,她则回来,但朝臣还每没走,皇帝隐有不耐之意,偏偏此人滔滔不绝,丝毫不知皇帝病了该要休息。说了半晌,皇帝撩下奏疏,道:“退下。”朝臣还想再说,被皇帝一记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匆匆退下去。颜执安则入殿,走到皇帝跟前:“陛下可用晚膳?”“你可知道他来作甚?”小皇帝仰首,歪头看着颜执安,面上染着几分笑容,笑起来,显出几分玩味。她便坏了。颜执安不用猜也知晓,便道:“弹劾臣欺君,对吗?”“太傅聪慧。”循齐懒洋洋地讥讽一句,“太傅尚有自知之明。”她的坏,赤裸裸地展露出来。颜执安反而平和下来,道:“臣的生死、去处由陛下定夺。”“太傅是在讨好朕吗?毕竟颜家犯了大错,太傅若像以往一般强硬,朕一生气,擒拿颜家满门,你如何对得起令祖父。”小皇帝肆意嘲讽,眼神玩味,言辞刺激颜执安。颜执安只道一句:“陛下嘲讽臣,是否高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