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无星,翌日便是阴天,阳光软绵绵,不出片刻,躲到了云层后面。循齐早起被推出了中庭,懒洋洋地打了哈欠,内侍长笑着上前:“陛下不是去放纸鸢吗?今日没有太阳,十分合适。不如让山长陪您?”“随你。”循齐依旧打不起精神,扭头看了一眼原浮生。原浮生正在折腾她的纸鸢,试图将浆糊加固纸鸢的骨节,折腾半晌后,她抬头看向皇帝:“走?”循齐叹气,“山长何时也有这等闲情雅致?”“我也不想去,是内侍长求我半晌。”原浮生翻了白眼,这一群宫人拿皇帝没办法,苦苦哀求她,带着皇帝去散散心。夏日天气阴沉,十有八九是要下雨。眼下无风,无端添了几分燥热。原浮生想起一事,上前摸摸小皇帝的手,依旧是冷的。她反握住皇帝的脉搏,皇帝斜睨她:“做什么?”“诊脉。”原浮生没好气道,颜执安怎么还不来,她不想伺候小皇帝了,不听话的孩子。循齐随她,懒得去管,甚至问都不问诊脉的后果,拿着纸鸢,催促宫人推她去园子里走走。宫人乌泱泱跟了一大堆,前呼后拥,尊贵无比。原浮生慢慢地跟上她的脚步,走近去看,皇帝面色阴郁,与周围大好的景色极为不符。女官秦逸接过纸鸢,试图放上空,可今日没有风,只能靠着人跑。宫娥来回地跑,跑来跑去,费尽力气,才让纸鸢升入空中,看着高高在下的纸鸢,众人松了口气。再去看皇帝,她仰首看着纸鸢,可那双眼睛黯淡无光。原浮生无奈,走过去,将纸*鸢的线接过来,塞到皇帝的手中,“试试?”“不想。”循齐握着线,扯了扯,丝线抽动,纸鸢也跟着动了。原浮生偏要她拿着,“不高兴吗?”“我又不是孩子,高兴什么?”循齐翻了白眼,语气桀骜:“朕是天子,放纸鸢罢了,有何高兴。你高兴吗?”原浮生不高兴,因为哄不好皇帝。皇帝敬她三分,才听到她的话。两人说着没脑子的话,宫娥引着应殊亭走来。偌大的园子里,树木青翠,枝繁叶茂,百花争艳,一派勃勃生机。一行人走到树下,站在树下,枝叶遮挡住身形,颜执安眺望着轮椅上的皇帝,再望向虚空中的纸鸢。“老师。”应殊亭唤她,面露担忧,“您去见陛下?”这时,原浮生转身,望了过来,看到树下的人,颜执安今日换下黑衣,穿了一眼烟青色的裙裳,添了些柔美之感。两息后,原浮生唤来秦逸跟着皇帝,自己朝树下走来。应殊亭在原浮生面前不敢托大,见人走来,弯腰行了半礼,原浮生回礼。原浮生直接开口:“找到药方了吗?”“没有,我去了左相府,进不去。”颜执安说道,今日清晨她就与应殊亭一道去了左相府。曾经的家宅,如今被禁卫军围住,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见两人说话,应殊亭退出去,走向皇帝。原浮生与颜执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走到皇帝身边,弯腰行礼,皇帝意兴阑珊,只点点头。登基三年来,她越发有皇帝的气势了,不苟言笑,威仪万千。颜执安静静地看着那抹身影,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化为了无奈、心疼。原浮生本想说一说皇帝的伤势,见状,只好暂时不说。突然间,空中的纸鸢飘远了,秦逸惊呼一句,循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只有丝线了。她费劲地仰首,忽而起了一阵风,将纸鸢吹入高空,慢慢地,化为一个黑点,最后,连黑点都没有了。循齐喜欢发呆,仰首看了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纸鸢飞走了。她将丝线递给秦逸,反过来安慰人家:“它想飞就飞,一俗物罢了。”许是仰头太久,脑子有些晕,她揉了揉额头,这时,眼前多了一人。颜执安上前,秦逸惊讶地看着她,她是左相去后才伺候的皇帝,以前在内廷,是以,她不认识颜执安。但眼前的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势,都不是俗人。她欲开口,对方朝皇帝跪下:“见过陛下。”循齐在发呆,第一眼只当自己出现幻觉,眼睫轻轻颤抖,第二眼,人还在,她的幻觉渐深。当听到她的声音后,循齐还是不敢确认,吞了吞口水,扶着秦逸的手站起来。右脚落地,踩在草地上,立即传来锥心的疼,是疼,不是幻觉。她怔怔地看着对方:“你是谁?”“臣、颜执安。”循齐往前走了一步,摇摇欲坠,顷刻间,天旋地转,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转首看见原浮生站在一侧。“原山长,她是谁?”她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原浮生哪里还敢站着,跟着颜执安一道跪下,先行请罪:“陛下恕罪……”“你知道?”循齐猛地出声,打断她的话,再度看向应殊亭:“卿知否?”皇帝在暴怒的边缘,脸色阴沉,吓得应殊亭跟着跪下,慌忙为自己辩解:“臣是昨晚才知道的。”“原山长何时知晓的。”循齐压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紧紧握住秦逸的手,一股疼意袭遍全身,哪里都疼。颜执安不想原浮生难,开口辩解:“陛下……”“没问你。原浮生,答话。”皇帝怒喝。院子里花草葱郁,却是一片肃杀。原浮生深吸一口气,未曾想到皇帝不惊喜,反而生气,与料想的十分不符,她思考道:“明元二年春日。”明元是皇帝的年号。颜执安是在明元元年的冬日‘殁’了。循齐深吸一口气,不去看颜执安,难怪原浮生无动于衷,原来是她早早地告知真相。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第94章 有些事情该放下了。夏日里阴云密布,天气闷热,是下雨的前兆。循齐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地笑了,扶着秦逸的手走向轮椅,每走一步,腿上都传来锥心的疼意,这些看似赎罪的疼像是巨大的笑话。或许,她就是一个笑话。循齐扶着女官的手,一步步走得十分沉稳,她坐了下来,眼神涣散,可还是吩咐秦逸:“回去!”应殊亭看向皇帝,眼见着人要走,她疾呼道:“陛下、左相府被封锁,还望您通融一二,让老师回府寻找刺客。”“不用,送她出宫。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皇帝的声音淡淡,显得极为无力。应殊亭急得就要站起来去拦着皇帝,嘴里说道:“陛下,此事牵连重大,若不找到刺客,您的伤好不了。”“应相,回府,无朕旨意不得出府。”循齐阖眸,心如死水,就像是冬日被浇了一盆凉水,将自己火热的心冻得发抖。她嫌她,假死离开,如今回来为颜家洗清嫌疑。循齐觉得面上难堪,自己捧过去的心被她踩在脚底下,活脱脱的笑话啊。她阖眸,捂上耳朵,不愿听到她的声音,催促秦逸:“回去,快一些。”秦逸侍奉皇帝时日不算久,瞬息被吓懵了,但刚刚‘颜执安’三字听得真真切切,那是前左相,不是病逝了吗?秦逸不敢迟疑,推着皇帝离开园子。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的应殊亭有些发懵,事情发展不对?她忙去搀扶老师,“老师,陛下、陛下许是久病,有些糊涂了。”颜执安的目光落在远处皇帝的身上,眸色颤颤,双手轻抖,一时无言,一旁的原浮生悠悠开口:“她是皇帝。”尤其是颜执安走了两年半,这些时日里,她坐稳皇位,惩治李家,平衡朝堂,时日已久,骨子里附着帝王的尊严,哪里还是以前以颜执安为中心的小姑娘。十七岁好糊弄,二十岁可不好哄。颜执安半晌无言,应殊亭急得团团转,“老师,陛下让我送您出宫?您看?”原浮生拢着袖口,刚刚刹那间感受到了帝王威仪,心里对皇帝也多了一层看法,她提醒师生二人:“若是出宫了,只怕下回进不来。这是宫廷,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她走到颜执安面前,道:“你刚刚怎地一言不发?”“我有说话的机会吗?”颜执安苦笑,苍白的面容显出无力,“她呀,怨上我了。我去找内侍长,我必须要回左相府。”应殊亭如今已帮不上忙了,本是无辜之人,还被皇帝罚了。她也是说理说不通,十分委屈。颜执安不会出宫,由宫娥带着,前往议政殿寻找内侍长。内侍长见到她的一瞬间,先是后退一步,而后狐疑道:“左相?”“我已不是左相。”颜执安莞尔,为防内侍长误会,开门见山:“我想去左相府,查一查刺客的事情,您若信我,便随我去左相府,不瞒您,我如今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