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润趴着,听闻雁说,别害怕,一会就好了,等回去了,姐姐给你买草莓吃。
草莓啊,甜甜的,还带着酸,梁润记得闻雁很聪明,她买到的草莓虽然酸,可是甜味的后劲大。
中途闻雁给梁温打了几次电话,最后一次他接了,来到小诊所,看见梁润坐在闻雁身旁,笑嘻嘻的,走近了,才发现妹妹手背上还插着针。
闻雁说了事实,梁润怕梁温生气,拉起他的手,“哥哥我没事,就是有人来欺负雁子姐姐了,所以我才上去帮着挡了一下……”
闻雁走了,陪在她身边的是梁温。
挂水起码两小时起,梁润指尖戳戳他,小心翼翼,“哥哥,你说,小三是什么意思啊?”
梁温握住她的手,小手那么小,轻松被他裹紧掌心,他思索着,很久很久,不知应该如何解释。
他不出声,她也不出声,梁润手指在他掌心活动,软软的,痒痒的。
他微微一笑,“小三,每个人对这个词的理解不一样,哥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好像很愧疚似的,在梁润面前道歉,哥哥来晚了。
“可你最终还是来了,没关系,雁子姐姐也可以陪着我,”梁润依旧很高兴,她的高兴几乎没有成本,只要梁温在身边,快乐就会接踵而至。
是啊,哥哥还是来了,梁温拇指摩挲她的手腕,感受少女肌肤柔软。
还剩不到半瓶的水,梁润倚着他,看黑天升起的月亮,亮光抵不过室内的灯,梁润问他,月亮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嫦娥?
为什么这么说?你如果相信,那就有嫦娥。
有兔子吗?有伐树的吴刚吗?
梁温笑,有的,什么都有。
梁润倚着他,产生了困意,梁温在她耳边絮叨着什么,听不清,小三这个词语到最后也没得到一个确切的解释。
她能理解的事太少,也太多。
比如她并不清楚什么小三小四,她不明白女人口中的出轨,娼妓等词语的意思,这些即便是解释,她也不明白。
但她知道,人人都说自己傻。
梁润倏忽睁开眼,水只剩手指高了,梁温准备着,要叫医生来。
“哥哥,我真的傻吗?”
梁温一只手揉她头发,柔软的,即使在人造光下依旧莹润的黑发,属于他自己,梁温的妹妹。
所以别人凭什么要对她评头论足?凭什么嘲笑她的笑容,难道没有看清自己的嘴脸?
他亲亲她的头发,小润润不傻,一点都不傻。
大夫抽出针,梁温摁着她的手背,把她揽在肩头,昏昏欲睡也能靠着自己,他将其当做自己的乐趣。
“很困吗?”
梁润没力气掀眼皮,嗯了一声,梁温松手,见她手背上不再流血,给她穿上自己的外套,背着梁润往家走。
几番动作一折腾,梁润趴在他的背上清醒几分,嗅着熟悉的气味,梁润很小声,试探性的告诉他,“哥哥,我不傻。”
梁温点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知道,小润润不傻的。
推开门,家里很罕见的没有酒味,梁温走进房间放下妹妹,“挂水肯定会让人身体发虚,早点睡,听话。”
梁润点头,搂上梁温的脖子,在他脸上亲,“哥哥亲亲。”
妹妹突如其来的亲昵,梁温顿住,直到她的嘴唇离开自己的脸,失去了熟悉的温热,梁温眼神清明,“亲了,所以要早点睡,哥哥很快就来陪你睡觉,好吗?”
梁润点头,亲他的手背,恨不得还要在他脖子上也亲几下。
“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亲哥哥呢,先睡觉。”
梁润躺下,听着梁温脚步声远去。
今天家里格外清新,父亲没带来满家的酒味,听不见梁温的脚步,自己的呼吸声比暴雨的白噪音还要催眠。
梁温用热水烫了一小袋中药,倒在碗里,端进父亲的房里,看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喘气。
“爸,起来,喝药。”
父亲偏头,望着他手中的碗,喝药?喝药有什么用,我这是等死呢。
梁温把碗放在椅子上,“爸,你要是不喝,那才是真正等死。”
父亲从床上坐起身,撩开衣服,猩红的斑点在他皮肤上扩散,并不密集,但是足够让一个人头皮发麻。
“所以你宁可喝酒,也不喝药?”
“我要是活不了几天了怎么办,我死了,有孩子能为我哭吗?……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那个傻子,傻子知道些什么呢,她也不会。”
梁温站在父亲对面,明明是父子,此刻相对而视,感受到的,只有中间那条名叫血缘的纽带。
他喜欢这条带子,但是父亲却抓紧了这条带子,几乎要让他窒息,濒死了,父亲又松了手,如此循环往复。
桌子上的药碗上散着白色的雾气,梁温几乎是瞬间的,不假思索的想起了妹妹的眼睛。
她会哭,她积蓄在眼眶里的泪就是一圈圈白雾,凝成水滴落下。
但是妹妹的泪并不苦,想来,父亲活了几十年,总不会是怕苦。
“我治不好的,再说,这种病说出去,外人也要笑,”父亲终于抬起药碗,飘散的雾气与他口中的热气混合。
梁温也闻到了空气里的苦味,看着父亲一口口咽下碗中深色液体,脸部扭曲失了原本的神色,梁温几乎不认识,这个父亲。
“梁润到底是不是我孩子,”父亲对他扬起笑脸,“当初我真是一点都想不到,你妈那个肚子,怎么生出的是个女人……一个以后只能等着男人睡的东西。”
梁温没理他,走出房间,走进厨房,拉开窗户,瓷碗碎裂在一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