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迷离的天空轻纱笼罩,高居枝头的鸟儿婉转欢快的鸣叫着,拂面清风,宛如美丽少女纤纤玉手轻抚发梢,树枝轻轻摇曳,片片枝叶随之回旋凋零,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姿态优雅曼妙地缓缓飘落,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早晨所特有的芬芳。
敞开的窗棂後的朱焱,正在凝神静气,挥笔作画,渲染泼墨,晨起的朝阳洒落了他一身,淡金色柔和光芒就像一袭华贵的金缕衣轻披在他肩上,那朦胧的光晕,将他映衬得更加高贵俊雅。
身为傀儡帝王,或许他对军政一窍不通,但诗词歌赋这类除了附庸风雅,消磨心智外没有什麽太大实际作用的技艺,他可以说是非常地精湛。
那三位太子辈的老狐狸们,最是爱惜的自己羽毛,哪肯让世人怀疑他们的叵测居心,因此对朱焱的教育抓得也算是严厉,只不过他们一直很努力地把他往吃喝玩乐方面引导,致力於将其培养成为一个全无是处的阿斗皇帝。
琴棋书画中,朱焱独爱绘画,尤其是人物肖像画,他总是百画而不厌倦,常常一画就是一整天,中间常常是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只不过每当他画完一幅,他都会将其烧毁,片纸不留。
而他永远只画一个人,可谁也不知道他画中的人,到底是谁?
放下手中的笔,朱焱出神地盯着笔墨还未乾的画中人,墨色的长发如水,弯弯的浓眉似柳,明亮的双眸像正午的太阳,光润的双唇好似妩媚妖冶的樱花,颀长挺拔的身姿,穿着一袭玄色长袍,袖口、衣襟以及下摆皆绣着金色花纹,看起来即神秘又诡异。
「……他,到底是谁?」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朱焱不动声色地偏头斜睨了像鬼魂一般神出鬼没的癸。
虽然他是没啥自主权的傀儡帝王,可他终究是一国之君,他还是有一定权威的,最起码这间书房是他的私人领域,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而能够在这里出入自由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近神暗卫狄,另一个则是不为人知的影卫首领——癸。
狄在表面上是他众多侍卫中不怎麽起眼的普通侍卫,平日里他们彼此之间也谈不上什麽亲密,可实际上他是朱焱真正意义上的近身暗卫,还是统管皇家暗卫的大统领,为人沈默寡言,忠心耿耿,就是太木讷了一些,简直就像根木头似的,脸上很少有太多情绪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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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而看起来似乎比较活泼的癸,则是朱焱的影卫首领,虽然听起来与暗卫很相似可,但实际上影卫是暗卫的影子,他们是即相生相克又相辅相成的存在。
他们才是历任朱国皇帝真正的心腹手下,除了当今皇帝没有人能够指挥他们,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是在朱焱十五岁号称正式亲政的那天晚上神秘出现。
朱焱对这股意外的助力,并不是很在意,不管他们怎麽说要帮他收回政军大权,让他成为名至实归真正君王,他都哼哈敷衍,浑然不以为然的轻慢态度。
气得立志要帮助君王夺回政权还朱国一片清明盛世的癸,牙根直痒痒,恨不能强压着他签字画押同意行动,可惜,人家当皇帝地都不愿意奋起,你一个太监急啥急,呃!呸呸,谁是太监,癸不满地大吼道。
「……他到底是谁啊?自从认识你那天起,就见你经常画他?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你都画了好些年月了,年纪也应该不小了吧?难道是先王?」无视朱焱冰冷大的视线,癸探头瞅着桌子上的肖像画,大咧咧地猜测道。
「可是……不太对啊!朱国皇室大多是红发红瞳,他明显不是,再说先王的画像我见过。再说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是玄色的,本国可是以朱红色为尊啊!唔!难道是离国某位贵族……」
「……」白了他一眼,朱焱对他不靠谱的猜测,打从心底表示鄙视。
「喂!你倒是说啊?他是……」啪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癸的後脑勺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後的狄,对於他的不分尊卑,出言不逊给予严厉的惩罚。
「哟!好痛!狄,什麽时候进来的?」疼得呲牙咧嘴的癸,抱头痛呼道。
「刚刚!」面无表情的狄,酷酷地答道。
「你是鬼啊?来无影去无踪,会吓死人的,你知道不?」揉着後脑勺,癸不满地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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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鬼是你,不是我。」有冷面笑匠潜质的狄,反糗了他一句,意思是你都已经是鬼,还能被鬼吓死。癸出身影卫,属於见不得天日的影子,再加上他的名字发音又与鬼相似,因此他常常自嘲地说,自己是暗夜孤鬼。
「……」无数次吃瘪依然不长记性的癸,瞪了半天眼,张了半天口,最终也没能说出半句反驳的话。
「你们两个找寡人,有什麽事吗?」开口打断两人的大眼瞪小眼,朱焱漫不经心地问道。
「陛下,他们好像开始行动了。」狄微上前半步,恭声说道。
「你认为,他们会选谁?」觉得神韵差一些,提笔又勾勒了几笔,朱焱不以为意的问答。
「大殿下如今在离国为质,二殿下虽然天资聪慧,可性情倔强刚直,绝不会任由他们摆布,因此他们应该会在年纪尚幼的三殿下和四殿下之间选择。」侃侃而谈的狄,详细地为朱焱分析道。
「老三,老四吗?」放下笔,朱焱边欣赏着画中人,边似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一个才满五岁,另一个也才四岁多点,嗯!年纪的确是还太小。」
「太师应该会选炀皇后所生的四殿下,而太宰则会选择自己的女儿,炻贵妃所生的三殿下,现在就看太后会偏向哪一边了。」狄将各方地利害关系,阐述得一清二楚。
「你认为,太后会不会两者都不选,你应该知道老大焨儿,长得很像太子哥哥,打小她对他就另眼相待,她会不会爱屋及乌……」放下手中画,朱焱抬眼望着窗外明镜如洗的天空,慢悠悠的丢出一个假设。
「应该……不可能吧?!大殿下如今身在离国,远水不解近渴啊?她应该不会……」狄,一时也拿不准,近几年太后的脾气越发古怪得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守寡多年,有些阴阳失衡,总之她情绪就彷佛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焨儿是长子,又是皇后所出的嫡子,本来应该是太子最佳的人选,可是……上次战败,寡人不得不将他,与虞凤一起送往离国为质,这一去山重路远,也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朱焱满怀伤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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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哈,现在不是太子人选的问题,而是我伟大的陛下,你小命将要不保,要知道等人选确定下来,他们就该对你下手了,你还是先考虑一下,怎麽保全你自己的小命吧!」癸冷笑了一声,话中的嘲讽之意甚浓,跟沈默寡言,任劳任怨的狄不同,一直以来癸就对朱焱不肯作为深感不满,对其也就更谈不上什麽尊重了。
「癸!」狄偏首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声低吼道。「闭嘴!到一边面壁去。」
「哼!」缩了缩脖子,对狄一直甚是畏惧的癸,快速闪到书房的一角,面墙而站不再言语。
「陛下,癸或许有些言辞不当,但是他所言也不无道理,此事也不得不防啊?」
「寡人当然知道立储之後,就是寡人大限之时,所以寡人认为,我们应该将水搅浑。」
「不知要怎麽做?!」双眸猛然一亮,狄连忙追问道。
「太子哥哥的忌日快到了吧?每年这时候太后的心情都不怎麽好,派人去太后哪里多扇扇风,平日多提提焨儿与太子的想像之处,务必让她相信焨儿是太子转世。」
「这……」
「三个人三种选择,寡人倒要看看最後谁是赢家。」慵懒得笑了笑,此时的朱焱看起来似乎有些阴险。
「陛下,您希望谁赢呢?」这麽多年来,对他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狄知道面前这位举世皆知的无道昏君,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软弱无能。
「当然是太后赢,焨儿如今远在异国,与离国交涉尚需要时日,如此一来一往三五年都不算长,那个时候焨儿,也该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他们想控制他,恐怕就没有那麽容易了。」懒懒地勾了勾嘴角,朱焱笑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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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如果是其他两位赢了,又该怎麽办?」狄提出另一个可能。
「……」沈默了片刻,朱焱神色清冷,慢悠悠地说道:「小孩子身体都弱,有个三长两短的,也都实属正常。」
「……微臣明白!」单膝下跪,狄恭声应道。
「嗯!下去吧!」挥了挥手,朱焱神色疲惫的吩咐道。
「臣等告退!」狄招呼还在面壁的癸,打开机关秘道,率先钻了进去。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视线再度落在桌子上的画像上,朱焱默默地出神。
「……他到底是谁啊?让你这麽宝贝?」癸并没有离开,继续执着地追问最开始的问题。
「癸,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吗?」这次并没有闭口不谈,朱焱悠悠地问道。
「神?!怎麽可能,所谓的神,都是独裁者们为了愚民而虚构,根本就不存在,我才不信……哎哎……狄大哥,轻点,求你轻点了,很痛啊……」就在癸大放厥词发表意见的时候,走了一半发现身後人没有跟上来的狄,转身又回返,伸手使劲揪着他的耳朵,往秘道方向拖,边走边说。
「胡说八道,你居然敢亵渎神,神当然是存在,众所皆知,朱国皇室就是神之後裔。」
「那都是骗人地,都是传说,是不可信的……啊……好痛,好痛……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耳朵被拧了一圈又一圈,癸疼得龇哇乱叫,嘴里频频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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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不会说话就闭嘴,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卖了。陛下,臣等告退!」再度躬身施礼,狄拖着快要被拽成猪耳朵的癸,匆忙钻入秘道。
「……呵!你错了癸,在这个世界上,神,的确是有存在,只不过……你们都看不到罢了!」秘道的门悄无声息地在身後合拢,嘴角微微上翘,轻轻地笑了笑,朱焱将手中的画凑到烛台前点燃,望着手中燃烧的画慢慢化成飞灰,像舞姿优美的蝴蝶翩然飘落,喃喃地自语道。
※※※※
恒古的月夜,清凉如水,清澈透明,清冽的晚风阵阵袭来,携来缕缕沁人心腑的暖香,惹得人为之迷醉。朱焱斜倚在窗前,静静地沉思。
一切似乎都按照他预想方向缓缓地进行,看起来暂时他的小命还没有什麽太大的危险,不过恐怕也剩不下几年了,那帮老狐狸很快就能回过味儿来,到时候也就该是他的命限之日了。
说实话,他并不畏惧死亡,因为他早已经历了太多的生与死,他的一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生死存亡线上挣扎,不论是六岁之前,抑或是六岁之後,为了生存他活得都很辛苦,而他也早感到身心俱惫,死亡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皇家陵墓本就是他最终的栖息地,
其实他一直认为,如果自己在降生哪一刻就死去,或许才是最幸福的,因为他不必为此而背负着灾星这名,被无数人憎恨,也不会在肮脏地世间苦苦地煎熬,不过……他也会失去与那人相遇的机会。
若是问朱焱在人世间走过一遭,最大的收获是什麽?他会告诉你,能与本应该一生一世都没有任何交集可能的守护神——姒燊相遇。
已经记不得具体是什麽时候与姒燊相识的,六岁之前的他,每时每刻都面对着死神狰狞的面容,他常常在饥饿与死亡中徘徊,从懵懂不解人事的时候起,三餐不定的他总处於饥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