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helliphelliprdquo柳烟倏地站起，视线死死定在柳相集身上，一字一顿道：ldquo父亲要送女儿上死路吗？rdquoldquo你怎么和我说话的？rdquo柳相集先喝了句，再缓声道，ldquo为父怎会害你？靖宁侯府老夫人说了，靖宁侯事后也极为悔恨，发誓再也不打人了。rdquo至少是不打正妻了。柳相集自然不想柳烟进去白白送死，他犹豫后，思来想去值得一赌。毕竟靖宁侯老夫人就是户部尚书的嫡亲姐姐，一旦成了亲家，他在户部必定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待得柳烟诞下靖宁侯的嫡子，这份关系就更是斩不断的了。柳烟定在原地半晌，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株枯死的树，任凭人摆弄。可不是么，女儿在父亲面前，如何反抗。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柳相集，无声地拷问他，直到柳相集自己待不下去了，转身离开。走之前丢下最后一句：ldquo三日后让你外祖母带你去明隐寺，给靖宁侯府相看相看。rdquo三日时间，足够这件事被有心人家知晓。严氏在晚间饭桌上与池子晋道：ldquo你可知靖宁侯的婚事要定下来了？rdquo池子晋听到靖宁侯蹙了蹙眉，同是武将出身，但他看不起对女人挥拳的，尤其是对发妻。靖宁侯在京中名气不好，有点头脸的都不肯将女儿嫁给他，低一些的呢靖宁侯又看不上，拖到了现在。池子晋也稀奇：ldquo谁家舍得送女儿入火坑？rdquo严氏看了眼女儿，迟疑瞬后道：ldquo柳相集。rdquo池雪尽手中的汤匙一下子砸到碗间，声音脆如玉碎。ldquo谁？！rdquoldquo就是柳娘子，明日要在明隐寺相看了。以柳娘子的品貌，这门婚事八九不离十，已经定了。rdquo第156章像是那日的暴雨未能落尽, 今日又在下雨。丝丝绵绵的雨线一般坠下来，冬芸为柳烟撑着伞，柳烟眼前一片雨帘, 再往外看去，便是雾，万物在雾中都虚幻得不真切起来。吴老夫人朝她招手：ldquo好孩子, 过来罢。rdquo柳烟慢慢走过去。吴老夫人攥了下她的手：ldquo你父亲helliphellip唉！我都后悔把女儿嫁给了他！rdquo柳烟心下一片漠然, 她近日总是如此, 像是想了很多, 又像什么都没想。此时吴老夫人与她这般说，她缓缓道：ldquo各有各的苦楚, 想来想去，都是相通的。rdquo吴老夫人便也不说话了。她带着外孙女往里头走, 想起从前嫁女时, 女儿说舍不得她，她抱着女儿笑道：ldquo总要嫁人的。rdquo总要嫁的。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寺门口后不久，镇国公府的马车停下。helliphellip自来这种借佛家净地相看有其道理，只可远远地看上眼, 不可凑近了攀谈。佛堂清过了人, 柳烟进去后在佛像前跪下。从前来寺庙，她总是虔诚的，恭谨的，仿佛在神佛前做个信徒，它便能救自己于苦难mdashmdash倒也是救了的。她想起梦中的预示，若不是神佛, 她就要错过雪尽了。想到这, 又怪不起诸佛了。ldquo人间苦难有千百种, 神佛怎救得尽。rdquo柳烟自言自语。她上了三炷香，起身搭着冬芸的手走到外面。西侧的高阁上，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落到柳烟身上，隔着厚厚的雨幕，那视线依旧让人极为不适。柳烟忍耐着抬头看去，入目是身着锦袍的壮年男子，能出现在这，除了靖宁侯别无二人。他看到她看过去，朝她笑了下，那笑里是对即将为他所有之物的满意和宣告，顷刻间，柳烟就感受到一股止不住的反胃和厌恶，令她几欲作呕。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婚事，直到这一瞬才知晓，光是男子向她表露占有与欲望，便足以令她生出恨不得死去的冲动。柳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就在这时，梨花清香扑面而来，眼前骤然降下片阴影，一道身影挡在了她和靖宁侯之间。柳烟抬眸，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ldquo雪尽？rdquo池雪尽深深看她眼，挽住她臂弯，声音坚定：ldquo走。rdquo柳烟还未反应过来，池雪尽微微用力，将她带离了佛堂前。丫鬟婆子们簇拥她们快步离去。阁楼上，正准备下楼接近佳人的靖宁侯不悦地蹙起眉：ldquo是谁搅了本侯的事？rdquoldquo瞧着下人服饰，是镇国公府上那位游清县主。rdquo游清县主？靖宁侯本想让人去追，掂量了掂量，放弃了。转而哈哈大笑：ldquo走，回去跟老夫人说，本侯同意这门婚事了！rdquo-另一侧，池雪尽一直带着柳烟走出好久才慢下脚步。她们走得太快，冬芸等人伞都偏了，以至于雨水打到了身上，池雪尽没有及时发现，奇怪的是柳烟也未曾提一句。池雪尽抬眸看向她，骤然一惊，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心疼。她从未见过柳烟这副模样，仿佛她的一部分已然被重锤摧毁，再难回去。徒留最后的气力支撑她这具躯壳，那样一个讲究风雅仪态的人，溅了满身泥泞都浑然不觉了。池雪尽启唇，许久才找到自己声音：ldquo带我们去客房。水桂，去和吴老夫人说柳姐姐和我在一处，让她先回去罢。rdquoldquo是，县主。rdquo到了客房不久，冬芸等人将马车上的衣裳拿来，两人各自换上洁净的衣裳，柳烟好似也回了神，她看向欲言又止的池雪尽，道：ldquo我想睡会儿。先甚么都别问我，可好？rdquo她现在怎舍得逼迫她呢，池雪尽想，莫说现在，从来都不舍得的。她轻颔首：ldquo好。rdquo柳烟便上床歇息。寺庙的客房是为香客准备的，远不如府中的舒适，柳烟却睡得极沉。她终于又在梦中见到神佛。她问神佛：ldquo为何让我遇到雪尽？rdquoldquo易天改命，保柳府平安，顾你余生顺遂。rdquoldquo靖宁侯并非你归宿，李沛恭谨君子，爱慕于你，自此你福禄寿全。rdquo柳烟恍惚想起，是了，顺遂安康，乃她数年间跪拜在神佛脚下所求夙愿。如今求来了，神佛亲口告知，她不会落入魔窟，而是将嫁与良人，再无烦忧。可helliphellip她敛眉，字句缓慢而清晰：ldquo遇到她后，lsquo顺遂rsquo已非我所愿。rdquo漫天寂静，她的话语回声不休。与此同时，她听到自己心下一道声音在说，我不想这般活了。神佛低叹。ldquo你已有了答案，无需再来问我。rdquo她被驱出无边云海。永不停歇的暴雨仍瓢泼落着，柳烟睁开眼，眼前一片昏寂，像是陷入另场迷梦，分不清今夕何夕。冬芸就守在她床边打盹，见她睁开眼忙道：ldquo姑娘，你总算醒了。rdquoldquo几时了？rdquo她嗓音微哑。ldquo酉时。rdquo姑娘这一睡就是一天，若是再不醒，县主都要冒雨去山下寻郎中了。说起下山，冬芸忙道：ldquo姑娘，我们今夜要留宿了。雨冲坏了路，马车行不了了。rdquo柳烟怔愣片刻，慢慢道：ldquo我知道了。rdquoldquo奴婢去和县主说声。rdquo冬芸匆匆而去，柳烟也渐渐回神，刚从床上支起身，池雪尽便到了。柳烟望着她。雪尽如今已是人上人了，出入成群，极尽奢靡，她所拥有的太多。可扑过来满脸担忧的模样，又好似只是十四五岁不谙世事、眼中只有自己的雪尽，那样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甚至她还没说话，雪尽的眼泪先下来了：ldquo我还以为你怎的了，昏睡这样久，吓得我。rdquo柳烟慢慢笑了下：ldquo这么担忧我么？rdquoldquo自然了。rdquoldquo所以今日赶了过来？rdquo柳烟轻声道，ldquo你明知我要嫁人了。rdquo这话出来，冬芸和水桂悄然对视一眼，带着所有人退出了屋子。雪尽咬了下唇，那双被泪洗得愈发澄澈的眼，盛着哀怨，依恋，痴情，和柳烟分辨不明的东西，迷蒙而缱绻。她伏在床边，牵起柳烟的手，脸颊蹭在她掌心，呢喃：ldquo可我何时放得下你过。rdquo柳烟没有说话，她的手像被烫了下，这次却没躲开，而是轻轻擦着雪尽的脸颊，温存地抚弄。这便够了。池雪尽满足地想，她不能让柳烟太过为难。她想柳烟好，这份期望超过了一切。ldquo靖宁侯太残暴，换个人，好吗？rdquo池雪尽依偎在她手心道，ldquo我知道柳相集做的主，你没有办法。你睡着的时候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去求殿下。殿下素来欣赏你，她和章三娘都怜惜女子，必肯出手相助。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