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予晚很是体恤下人，扬手道：ldquo我和殿下一间便可。rdquo再问柳烟和池雪尽：ldquo你们挤挤可以罢？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柳烟正哑然，已听到池雪尽的回答：ldquo嗯，我和柳姐姐一间便是。rdquo第155章雨声直下到夜里, 仍是未歇。厢房里，水桂带人送热水，坐浴的木桶很快泛起了白雾。池雪尽不忘叮咛：ldquo窗掩紧了, 桌上的茶换淡些，再有，新热水可备下了？rdquo水桂回道：ldquo厨房一直烧着呢, 茶也换了。rdquo柳烟笑得无奈：ldquo有水桂在, 还有冬芸, 哪用你操半点心。rdquo又对水桂道：ldquo你们忙完也歇下罢, 今日都累了。rdquoldquo是。rdquo水桂对柳烟的态度比第一次见面时恭谨许多。不见她家主子对柳娘子是何态度么？就拿今日这事来说，若是只有主子一人, 她从不会关心甚么茶水的小事，底下人自会办得妥帖。但凡有柳娘子在, 便要事事过问, 一星半点儿的错漏都不允许的。若是换了旁人来，忙前忙后伺候人的该是柳娘子。这点儿柳烟也察觉到了。待水桂等人退出去，柳烟轻声道：ldquo你如今是县主，不该你照料我, 下次有甚么事也该我来。rdquo池雪尽在她身畔坐下, 犹自不解：ldquo为何？rdquo柳烟微顿：ldquo落在旁人眼中成什么样子。rdquo便不用去管旁人哪。雪尽的话到唇边，自己都说不出口。说来轻松，谁能做到呢。像她们今日能在外头宅院透口气，是因为给家中送信的是长公主。若非如此，她们离家在外过夜，名节都要毁了大半。这世间对女子本就是处处禁锢, 人更有三六九等, 等级分明。她想了想, 温顺地靠在柳烟肩头，坦诚道：ldquo我若是此时唤你声姑娘，你定要责怪我。可那些年你我一直主仆相称，养下的情分是能轻易变更的么？rdquo柳烟肩头沉沉的，垂首看她：ldquo我们现在不是主仆了。rdquo她吐息间的气流将池雪尽的发丝吹得缓缓拂动，挠在脸颊，池雪尽有点痒，偏了偏脸，埋在柳烟肩头道：ldquo可我早就习惯将你的事当成我自己的事了，改不了了。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池雪尽还未停。自打两人和好，她觉得柳烟不排斥她后，便又慢慢找回了从前在柳烟面前纯粹的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坦率直言。ldquo甚至，你比我更重要，不管我唤你姑娘还是柳姐姐，都是如此。rdquo一个称呼罢了，称呼是叫给旁人听的，柳烟对她来说意味着甚么，唯有她自己知晓。是熟睡之中都不敢说出口的梦话，是毕生难以企及的奢求，是诸天神佛前要掩去的真我。她的海棠钗勾着柳烟的发丝厮磨着，连带着柳烟心绪都乱了瞬。这些亲昵的闺中密语helliphellip她真是要承受不住了。看着池雪尽纯真依赖的神色，再想到自己暗藏的心思，柳烟就觉得自己当真是污秽之极。她作出镇定宽和的模样，笑道：ldquo尽说些甜蜜话哄我开心。好了，快洗一洗歇下了。rdquoldquo柳姐姐先洗。rdquo池雪尽对两人的尊卑认知和外界是颠倒了个的，处处都体现，柳烟掰不过来，只好道：ldquo如今是不听我话了？rdquo池雪尽摇了摇头，温顺笑道：ldquo我听话的。rdquo模样乖得。没多时，屏风后响起了沥沥淅淅的水声。四扇的四君子屏风上，影影绰绰浮现个徐徐的美人影儿。柳烟只觉那些水声比外头铺天盖地的雨声存在感都要强烈，仿佛就在她耳边，带着温度地滚过。她从每个细微的声响中猜测着雪尽的动作。细碎的水声，应是她指尖搅动了水面，水珠从她指尖流下，更多的细微水流从她纤纤臂弯顺着淌下，边流淌，边吻过她寸寸肌肤。停下。这是她不该去想的事。柳烟遏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可水声如妖异活物往她心头钻。到最后她只能起身走出厢房，外头暴雨如瀑，冬芸讶然：ldquo外头潮湿，姑娘怎么出来了？rdquo分明helliphellip屋里更潮湿。柳烟随意找了个由头嘱咐起明日的行程来，直到池雪尽的声音从房内模糊传出：ldquo柳姐姐？rdquo柳烟这才回房。一并进入的还有进去为主子熏头发的水桂等奴婢。池雪尽眉眼还沾着润润的水意，柳烟足够清心静气也不敢多看，待冬芸换了水便去沐浴。待到两人都歇下，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刻。距离两人上次同睡一张床，已过了大半年。彼时还是主仆，现在已天差地别了。柳烟睡在外侧，池雪尽在里侧，这次分了两床被子，两人身形都纤细，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儿。床帐之间，池雪尽声音轻轻响起：ldquo陪我说说话。rdquo柳烟闭目养神道：ldquo嗯，想说什么？rdquo池雪尽咬了下唇：ldquo你想嫁人吗？rdquo柳烟：ldquohelliphellip什么？rdquoldquo我是说，你想有个琴瑟和鸣的夫君吗？抑或是相敬如宾的，日后操持一整个家，为他helliphellip为他养育儿女，连着他的妾室一起养。rdquo池雪尽的语速极快，用一连串的话描述勾勒出一个粗泛却不难想象的未来。柳烟静静听着她说完，直到黑暗中唯余池雪尽略重的呼吸声，柳烟才道：ldquo不应该这样吗？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柳烟的声音听起来似微微含笑：ldquo好了，你比我小几岁，怎的想的比我还多？女人都要走这一遭的。rdquoldquo我听说，镇国公夫人早早便替你相看起来了，留意京中的俊杰。rdquo只有柳烟自己知晓，说这些话时她心头传来怎样的刺痛。ldquo你有这样的才貌家世，定能觅得位英武夫君，日后，往后，都和和美美的。rdquo池雪尽翻了个身，委屈的声音就在柳烟耳畔：ldquo我不想嫁人。rdquo柳烟便安抚她：ldquo你还有几年呢，现下就好好过你县主的烂漫日子。rdquo可你呢？你就一定要谈婚论嫁、相夫教子吗？雪尽怔怔地望着眼前虚无，双眼代替口舌诉诸无声质问，空荡荡流下一串温热如血的泪来。柳烟侧脸影子模糊，宛如不悲不喜玉菩萨，不曾垂眸看世间。不应该这样吗？池雪尽堪堪萌生的一点想法，在这句占尽世间情理的话语下，支离破碎。若是她helliphellip池雪尽忽而定住，若是她，敢不敢呢？长久的挣扎和踌躇似乎已给了自己答案，她想，她没因由去怪柳烟甚么，若是换了她，也要生怯的。那点若花似梦的虚影，到底只是虚影。一夜无事，一夜无眠。第二日，各家套好了马车，回到府上。柳烟回家不久便被柳相集唤了去。柳相集先是问她：ldquo殿下似是很看重你？rdquo对这个问题，柳烟并不热切：ldquo只是我们寻常跟章三娘待在一处，而殿下来找章三娘而已。rdquo柳相集噢了声，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未曾把所有都赌在女儿和贵人的私交上。重要的是柳烟的婚事。他知晓柳烟向来是有主意的，此时慢慢道：ldquo你的婚事为父想好了。rdquo柳烟脊背霎时绷紧，并无寻常女子听到婚事的娇羞，甚至有几分如临大敌。ldquohelliphellip父亲择定了哪家？rdquoldquo你也知道，李家来为李沛说媒，求娶你。李家乃是清贵世家，说起来是门好婚事。rdquo李沛。柳烟谈不上喜欢或是厌恶，她平静地问：ldquo已经决定是他了吗？rdquo柳相集颇为古怪地看了眼她。他这个女儿和旁人家承欢膝下的女儿差太多了，此时竟用这样的态度谈及自己的未来归宿，实在没有女儿家的样子。怪异不说，也让他感到几分莫名的不悦。于是他直言道：ldquo原本我觉得李沛不错，但前几日，靖宁侯府的老夫人托人当说客，言下之意，想聘你为靖宁侯正妻。rdquo柳相集对靖宁侯颇为满意：ldquo靖宁侯虽比你年长几岁，但世代承爵，又颇受殿下重用。rdquo靖宁侯？怎的如此耳熟？两三息后柳烟面色惨白起来。靖宁侯如今年逾三十，前头有位原配夫人，前两年病逝了，留下一子一女。都说是病逝，但京中略微有点门道的人家都知道，那夫人是靖宁侯酒后失手打死的！这件事是章三娘当成闲话说与她听的，边说边唏嘘：ldquo靖宁侯在外头人模人样，但据说酒后就要打人，对女□□打脚踢，可见嫁错了人和走进鬼门关也差不离，靖宁侯夫人当真是可怜人哪。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