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前世便是如此，顾锦一直没去凤梧院mdashmdash眼下回想, 直到自己死，他和谢桐都未圆房。但当时顾锦一副厌弃谢桐、不愿回去的模样, 如今看来, 真相是谢桐为此伤了心，不肯见顾锦。婆子奉命传话，见章予晚满脸藏不住事的忧虑，又和气道：ldquo表姑娘切勿多思, 长公主吩咐了, 驸马爷独居前院，她心中不安，寻人看顾一二方是她为妻本分。您若无事，不妨多留一留。rdquo章予晚只听得头皮发麻，还多留一留，当真要被那坨臭狗屎熏入味不成！她羞恼地抿紧唇, 总算明白了mdashmdash谢桐应是瞧出顾锦的心思, 又觉得她对顾锦也有意, 忍着夫婿被抢走的痛，也要大度地行那成人之美了。谢桐怀瑾握瑜，真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章予晚如闻明珠暗投，有疼惜，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那顾锦并非良配，谢桐遭如此对待，还为他筹谋？章予晚煎熬间，二门近在眼前，前面就是前院外书房了。章予晚停在二门里头不肯走，看眼各处点起的灯笼，吩咐守门婆子：ldquo不见我回来，不可下钥，记住了吗？rdquo守门婆子面露难色，看向引路婆子。章予晚便也跟着看过去，落落大方道：ldquo我不过替嫂嫂去看一眼驸马，耽搁一刻钟就回来。rdquo又吩咐白芍给了吃酒赏钱，这才出了二门。又行一段路到了外书房，婆子退下，剩章予晚带着白芍进去。章予晚看着前世让她沦落万劫不复之地的外书房，脸色发白，死死掐着手心才强撑着走进去。等见到床榻上的顾锦时，她面上已挂起得体的笑来。顾锦是镇国公世子，身份显赫，当今圣上的生母也出自顾家。太宗和顾家老祖宗指腹为婚，民间都赞谢顾金玉良缘，但朝中不少官宦都知晓，顾锦极度厌恶谢桐，被强压着才成了婚。而他愿意成婚的条件之一，就是把章予晚从教坊司接到他身边来。前世，章予晚甫一听闻此事，把顾锦视作再造恩人，如今想来，多少可笑！离床榻还有六七步，章予晚停下脚步：ldquo表哥。rdquo半躺在床上的顾锦眉眼阴鸷，像在唤猫儿狗儿的玩物：ldquo三娘，到我身边来。rdquo章予晚指甲陷进掌心软肉。现下她孤苦无依，顾锦不是她能得罪的，甚至还要借势。若是顾锦开口赶她走，她连个去处都没有。几息间章予晚拿定主意，如从前那般娇憨道：ldquo表哥如今成了亲，身份有别mdashmdashrdquoldquo连你也这般说！rdquo顾锦眉头紧蹙，如章予晚所猜测一样，听到成亲两个字就暴躁。章予晚脖子一缩，眼泪金豆似的滚出来：ldquo表哥作甚拿我出气，原来你喊我来就是任打任骂的，瞧我没有父亲母亲在，便这般折辱我。rdquo顾锦不耐烦哄人，但见章予晚落泪，盈盈楚楚，反倒更美几分，心下又热起来：ldquo胡沁些什么。rdquo章予晚恍若未闻，继续道：ldquo若我还是从前的章三娘，表哥岂会如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不合礼数。rdquo把一个单纯又爱闹小脾气的小姑娘拿捏的淋漓尽致。顾锦此人看似阴鸷无比，难伺候的紧，但两人自幼熟稔，章予晚极了解他。他好美色，生而自大，喜爱柔顺女子，断想不到她有这般心思。又极为多疑恋旧，他从教坊司里救她出来，不过是因为跟她最熟悉，比旁的人舒坦。他还不喜一切改变，章予晚跟从前一样闹小性子，反倒比小心翼翼捧着他，更让他自在。前世若不是章予晚没脑子，全心全意的真来ldquo照料rdquo，应付顾锦她绰绰有余。顾锦还没说什么，章予晚就愈发委屈起来，别说靠近顾锦了，还倒退两步，眼瞧着就要使性子走了。顾锦气笑了：ldquo就几日不见，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rdquo章予晚又敷衍几句，顾锦见她咬死礼数，倒没强留，她这才脱身。章予晚一走出外书房，就见小厮领着两个妖妖娆娆的伶人进了屋，微微皱眉。刚成婚就狎妓，如此不堪，怎配得上谢桐。身后白芍唤了声：ldquo姑娘helliphelliprdquo章予晚顿步看去。白芍吞吞吐吐：ldquo驸马爷这连个贴身侍候的丫鬟都无，那些子伶人哪懂得伺候人，不若我留下来helliphellip清鸣院还有几个丫鬟，不缺人helliphelliprdquo章予晚眼神瞬间冷下来。她细细打量白芍红透了的、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是了，她就说白芍怎的总撺掇她找顾锦，原是存了飞上枝头的心思，是为了她自己。想来上辈子就是这般，就是不知有没有跟顾锦暗中成了事。自己真是被鹰啄了眼，上辈子的事，直到这辈子才看清楚。章予晚拧头，淡淡道：ldquo人各有志。只你今夜留在这，日后便莫要回我院子里，引人口舌。rdquo她说完，没管白芍如何应答，抬脚便走。身后，白芍也未追过来。对白芍她早就没有甚么期盼，自然谈不上伤怀。只是当初章家家破，奴仆散尽，等她从教坊司出来，只有白芍寻来，好歹是个伴。如今只余她一人，形单影只，匆匆行走于旁人的府邸，章予晚思及处境，夜风正凉，竟也吹的她心底几分凄然，鼻尖直发酸。到了二门前，遥遥看着还未下钥，章予晚揉揉鼻头，脚下又快几分。未曾想一进去，便见黄鹂正侍立在此，屈膝道：ldquo表姑娘，长公主命奴婢在这等着，邀您叙话。rdquo-章予晚还在前院时，她跟守门婆子说的话，包括她一路的言行举止，都由引路婆子一一回禀给了谢桐。听闻章予晚吩咐二门留钥，谢桐笑了笑。凤梧院几个大丫鬟熟知主子做派，明白主子多疑，这次是对章三娘的试探考验，看她是否言行若一，还是另有图谋。听了婆子回话，黄鹂忖度主子的心情，道：ldquo眼瞧着三娘对驸马，倒不像传闻中那样。rdquo谢桐没说什么。一旁的百灵便道：ldquo你又替她说话。rdquo黄鹂笑道：ldquo我见三娘她为公主制那眼贴尽心尽力，倒比对前院上心的多，就忍不住多嘴了。若是眼贴真能治好公主看邸报熬红的眼，我把她当菩萨供起来！rdquoldquo你这利嘴，哪就这般夸张了。rdquo谢桐闲闲笑道。不过是她不甚在意，才没使太医来瞧，倒不曾想被章予晚误以为是为顾锦哭红了眼，切切地去制眼贴。想到这，谢桐笑着摇了摇头，对黄鹂道：ldquo去二门里瞧瞧，若是她回来了，就带她过来叙话。rdquo黄鹂心领神会。若章三娘没回来，那就不用再回话了，明日起府里多养位姨娘而已。章予晚跟着黄鹂进来时，谢桐正亲手摆鲜果盘。浅浅的鲜果香中，章予晚走到谢桐身前，呐呐唤了声ldquo嫂嫂rdquo，心下有几分迟疑怯懦，却说不出缘由。谢桐依旧温婉柔美，笑意浅浅，亲和力十足，章予晚却有些不敢造次。谢桐抬眸看过来，眼神与声音俱是柔和：ldquo三娘，几日不见你，可还好？rdquo短短一句话，就把章予晚那点子小兽般的直觉扫干净了，反而把刚忘却的委屈勾了上来，她抽搭了下，亲昵地朝前凑去，声调软软的：ldquo三娘心中便是有三分不好，见了嫂嫂，也就甚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十分的好了。rdquo谢桐眉眼不变，熨帖地受了这颗蜜糖，笑道：ldquo哦？那三分不好从何而来？rdquo见谢桐受用，章予晚蹬鼻子上脸，坐到谢桐身旁，愈发黏答答：ldquo几日不见嫂嫂，挂念嫂嫂，又恐嫂嫂挂念我。rdquo她三句话，曲指数了三下，可不正好是三分。谢桐手中的果子都笑地滚到桌上了：ldquo前两分不是一样的？rdquo那果子停在章予晚面前，她把下巴颏往果子上一放，歪头朝谢桐笑：ldquo我想嫂嫂，自是比嫂嫂想我要翻一番才成。嫂嫂想我若有我想嫂嫂一半多，对三娘来说，便是此生难求的福气了。rdquo满屋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百灵道：ldquo怎么跟绕口令似的。rdquo章予晚不理她们，只看着谢桐笑起来的眉眼。哎呀呀，美人笑靥真真好看，谢桐笑了，她便也开心了。谢桐掩唇。甚么想不想的，这段话当真痴缠又孩子气，但看章三娘这浑身的自在娇憨，又真让人讨厌不起来，也是她的本事。细细想来，方才这段话中，章三娘可未提及半句前院，还有她那个留在前院的贴身丫鬟，倒是懂事。谢桐便主动问：ldquo你身边怎的没个人伺候？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