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匀心潮澎湃,她从没这么阴阳怪气。“无可奉告!”韩姯一句话都不想同她多言。“真是狗咬吕洞宾,你也忒不识好人心。”好端端的季匀突然变得很烦躁,言谈举止间更充斥着某种诡异。“你我并无私交,谈何关切!”韩姯懒得再同她计较,心下只想速速打发。“我以为西山躬耕田亩,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季匀难掩失望。“季大夫就这么缺朋友吗?”韩姯一语未毕,季匀表情难堪地僵立。“告辞!”“不送。”非是韩姯执意如此,她没想到季匀如此油盐不进。当下这个节骨眼,她可没什么心思诊治。季匀俯身收整药箱,韩姯故意不去看她,可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黑影霍地袭来。“小心!”“来人啊——”韩姯厉声大喊,此刻才意识到青鸾许久未曾奉茶。“韩大人快躲我身后,区区两个毛贼还不够季某热身呢!”本领是局限的,牛是要吹的。只是季匀没料到,这两个黑衣人竟出手不凡,招招狠辣,完全不留活口地进攻。局势陡转,幸亏韩姯分外冷静,低声有条不紊地指点。“她二人是行家,你切避开中路!”“你练过?”“肯定没有,不然焉能轮到你保护我。”季匀武艺自保尚可,可面对这两个顶级高手,可以说黔驴技穷。她带着韩姯绞尽脑汁地闪避,但到底被对方抢占先机,一个黑衣女趁势持剑逼近,意图先了结碍事的季匀。见状,韩姯冷漠地质问:“你们是何人,至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黑衣人旋即面面相觑,过了很长时间才轻蔑地回到:“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我家主子倒有句话送给你。”“肯定没什么好话,韩大人莫听狗叫!”季匀是会气人的,也会狡黠地偷袭,因而在她三言两语的挑拨下,一不留意就击倒了一个黑衣人。眼看大事不妙,剩下的黑衣人便不管不顾地挥剑,逼的季匀抱着药箱四处逃窜。“韩大人快走,外面肯定安全!”可韩姯怎会离开,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对方能义薄云天,那她亦要结草衔环。“一起,此人左肩有伤,你且好生留意。”季匀耳畔一阵温热,肺腑缓缓升起难以言喻的情愫。待幽香转瞬即逝,迎来的便是生死相搏。黑衣人无路可走,猛地劈开了季匀的药箱。望着师父相赠的药箱,季匀起初一愣,接着彻底失去良机……既如此,黑衣人忙转身奔向韩姯,长剑如虹银光四射,奋力朝其门面砍去。季匀纵腰折返,拼命掩护韩姯。“哼,蛮奴休逃,今日必是你的死期!”“贱婢安敢称呼我的名讳,好一个仁慈友爱的大殿下。”韩姯柳眉倒竖,并不是很容易丝毫不惧生死。黑衣人不免骇于她的气势,短暂踌躇,便让季匀借机破招。然而黑衣人全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仍不管不顾地刺杀韩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韩姯无路可退地阖眸,季匀咬牙张开手臂纵横在前,霎时“嘶嘶”血声在寂室崩响……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接着扑通倒地。“季匀——”撕心裂肺的呼唤,忽从韩姯红唇中溢出。第二十四章 平溪县邸灯火通明,园内梧桐树下郎中妙手更是迎来送往……然而季匀终是伤势惨重,一连数日都未曾清醒。韩姯竭力照料,几乎日夜相守。孤灯摇曳,轩窗幽静。此刻季匀眼帘紧闭,仿佛垂髫稚儿,一派苍白羸弱。韩姯凝之默怜,心下不由得万分愧疚。若非季匀舍身救己,她又怎会受到牵连!细思种种,韩姯愈发悲痛,愁怀之际更是清泪萦睫……过往焉能不咎,她们凭什么如此恣意!一股深恨发自肺腑,好似烈火熊熊燃烧,灼的人无法呼吸。自幼起,她便饱受欺辱,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圣上为了磨砺爱女又不惜借刀杀人……韩姯倏尔银牙紧咬,一分断肠,九分怨愤。权力泯灭良知,所以纵使粉身碎骨,她又能何惧!只是叹息,世间没有两全法,有些东西注定此生无法触及。百转千回,视线蓦落在那张沉睡脸庞上。以眼为笔,她细细描摹,感慨宫廷上好的工笔画也不过如此!一缕情丝悄然肆虐,隐晦绵长不为人知,压得人胸口发闷。恰在这时青鸾进来禀报,方将一切妄想果断扼杀。“主子,暂请移步。”青鸾看着榻上人,犹豫再三地说。对此,韩姯却不以为然:“但讲无妨。”“是,昨夜的刺客早就藏匿在府衙,若非季大夫突然来访,她们根本钻不了空子。”青鸾话里话外,到底忍不住埋怨。“与季大夫何干?此番她们有备而来,无论早晚都会找机会下手。”“主子教训的是!”“来了多少人,有无出逃者?”韩姯漫不经心道。青鸾赶忙据实以报,语带自责地回答:“总计十五人,吾等斩杀九人,再加上您同季大夫联手御三人,而今恐头目叛逃。”“既如此,不必再追!”“主子,这岂不是放虎归山?”青鸾非常不解。韩姯神色疲倦,语气漠然:“她们训练有素,且来势汹汹,试问天底下谁敢这么不管不顾呢?”“大殿下——”“秦宜心焦我能理解,可无禁庭撑腰,她断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韩姯话音未落,青鸾登时身形歪仄,喃喃低语:“天呐,主子务必早做打算呀!”霎时间,主仆二人似伶仃弃儿。风雨飘摇,前途渺茫。韩姯一向知道圣上不喜欢自己,但她总觉得只要够努力够刻苦,对方总会念在母女一场的份上留有生机。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打脸,天家儿女并非全为贵胄。毕竟她乳名唤蛮奴,而姐姐秦宜却为永童。永远的孩童,永远的惦念,永远的庇护。苦泪早流干了,唯有这巨大落差何时能释怀!“古往今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螳臂当车,终究徒增笑料。”韩姯含泪饮茶,引颈倾尽。下一刻,青鸾再顾不得其它,紧抱住她的臂膀,仰眸连声哀求:“主子宅心仁厚,整个朝野都看在眼里。越是这种时候,您越不能趋避退让。”“那我该如何是好?”韩姯勾唇自嘲。“今日属下就算死,也要大不敬地讲出真心话。您明明各方面均胜于大殿下,为何圣上就不肯多多栽培呢!”“青鸾不可胡言——”韩姯缓缓抬腕,轻轻拭去她的盈珠。“属下并非挑拨不敬,而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普通人家尚如此,难道圣上真的舍得吗?”“你可知高处不胜寒,圣上居高位久矣,所思所想自然不同寻常。青鸾,你和红鹦是宝祐三年跟的我,但你焉知我那时刚从冷宫出来。”过往哪能轻易忘记!青鸾难掩惊诧,哑然地哭泣:“为什么会这样?”闻言,韩姯目光愈发暗淡:“这些年,朝中陆续有人猜出了我的身份,流言蜚语扑面而来。即便困顿如斯,圣上依然不曾下半句懿旨,我是个弃子啊!”“圣上——”青鸾欲言又止。“我们的圣上是雄才大略,她南征北战飒爽英姿,是明君圣主,百年后定会流芳百世。可她亦有不甘,当初继位不稳不得不女扮男装,在虎狼环伺中牺牲自己成就霸业。因此她特意精挑细选继承人的生父,其中秦宜生父乃累世公卿之后,秦家遍观朝野姻亲更是不胜枚举,而我的生父,不过是异族质子罢了。”“主子莫要丧气,如果圣上真的完全满意大殿下,就不会遣您来平溪了。”青鸾用力擦了擦眼角,忽然生出一股英勇力量。“她是不满意,所以便将我从冷宫里提拨出来,简单了慰便扔进‘斗兽场’一般的权争利斗中。她迫切希望我这块磨石,能帮她把心爱的宝剑彻底开光。至于磨石的结局,成败都不会影响乾坤。”“既然危墙要倒,那主子何不一不做二不休——”迎着青鸾殷切的注视,韩姯勃然大怒地呵斥:“大胆,此话休提!”“属下知错。”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不知榻上人早已悠然清醒。季匀听得只言片语,无奈彼时大脑昏沉,心思皆被伤痛萦绕。“好疼好疼,渴……口渴!”寂室陡然响起喧嚷,青鸾当即剑鞘半开,试探着抵近:“主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