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许是下山了,女施主赶紧归家——”闻言,阿怜闷闷不乐地打断对方:“我就是寻她来着,还能不晓得她在不在府上。我劝师父少啰嗦,否则我便要自己动手找了。”“你这女施主当真狗咬吕洞宾!”女僧恶狠狠地瞪了眼脸色煞白的青儿,见其在一旁支支吾吾不敢近前,不由得冷声呵斥:“你身为婢女,理应方方面面为主子操持,而不是任由她胡作非为。”“是,师父。”青儿乖巧答复,暗中却引起阿怜的狐疑。只是眼下她隐忍不发,异常急切地追问甄遥的下落。女僧慈眉善目地摇头,始终不肯吐露半分。既如此,阿怜自有法子,众人谁都没料到她接下来的举动,但见她双手紧拢于唇畔,竭力清嗓朝四周嘹喊。“太太,太太……阿怜被人欺负死了,你怎么还不出来为我做主呢!”此情此景,看的女僧一个头两个大。这苏府姨娘果真不识好歹,罢了,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皆因果报应!就在女僧准备带她去甄遥所居之处时,忽见远处蜿蜒山路中走来一位聘婷佳人。“太太……”顺着阿怜委屈巴巴的目光,甄遥身披玄色披风,一身素白衣裳,云鬓乌黑地凝向她。“你怎么来了?”音色极冷的问询,但内里却是不为人察的怜惜。夜路寒风起,阿怜肉眼可见的寒颤。就连她那双素来潋滟的桃花眼,也不似往日那般妩媚多情。此刻颔首低垂着,整个人像是做了错事的孩童。一旁的青儿尚未开口,却听女僧深深叹气道:“你是苏家主母,本就该庇护无辜的妾室。禅寺不留夜归人,二位请回吧!”“你这师父忒无情,我们今日偏要——”“阿怜不可冒犯,师父在上,甄遥携妾拜别了。”言毕,她们乘着马车匆匆离去。归途星光寂寥,好在孤月高悬,一派明朗清华。马车内,视线模糊难辨。阿怜莫名有些瘆得慌,心底说不出的惶恐。因此思绪百转千回,纠结片刻后忙一把扯住对方的手臂,依恋至极地将软颊与之紧贴。“太太自从上车便一言不发,阿怜自知不该任性出府,唯盼太太不要不理我。”面对阿怜以退为进的哀求,甄遥并未出声回应。她缓缓抬臂,一点点地抽离。阿怜顿觉不妙,今夜的太太很不一般,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薄光斑驳了美人面,使之一半隐于黑暗中,另一半则依旧秀丽淑慧。“阿怜,你为何不听话?”甄遥冷眸倏抬,猛然间用力地将她揽在怀中。一时间阿怜姿势怪异地后仰,不受控制地倒在甄遥怀里。彼此距离甚近,几乎呼吸可闻。“妾身对太太从来言听计从,此番着实冤枉呐!”“冤不冤枉,我自有定夺,说来说去只怪你太贪心。”甄遥的话虽模棱两可,却一语惊醒梦中人。阿怜霎时脊背生寒,头一次想要迫不及待地挣脱对方的怀抱。“太太的话,阿怜不明白——”“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去参观库房,反正早晚都会是你的。”甄遥玉容骤凌。这下子骇得阿怜脑瓜飞转,很多被她无意忽略的细节亦纷纷闪现。比如太太看上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她熟读经书了解舆图,甚至文墨书写比陈容都要好。除此之外,帷帐之内她并不羞涩胆怯,更多的是冷眼旁观自己的种种做戏。一刹那,阿怜生出个极恐怖的念头,那就是太太其实早就发现她不对劲儿了。“我……贱妾糊涂,贪慕虚荣,罪该万死。”“过来!”甄遥不以为然地长指弯曲,神情淡漠地朝她勾了勾。阿怜万分想逃,但苦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格外温柔地顺遂。“妾身百般懊丧,愿凭太太任意发落。”怀中温玉暖香,袖间锋芒毕露。甄遥思忖再三,何尝不是天人争斗:“那日你说你从江南来,孤苦无依需要个庇护之地,我自问不曾亏待你毫分。”“是是是,太太对我极佳。实不相瞒,西陵初见我便知您是个好人。”“好人?”甄遥蓦然轻笑,而后俯身咬住了她的下巴,嗓音低沉暧昧:“自古好人没好报,阿怜我最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好人!”危险,挑逗,悸动,欲念,失控。阿怜眼珠子乌溜溜地转,而后素白的嫩手牢牢箍住甄遥的脖颈,胡乱狂吻着讨好:“有好报,贱妾现在就报答您——”解衣松襟,坦诚献忠,引颈待戮。“住手,我没你想的如此色急!”此话一出,阿怜立刻愁眉不展,甚至完全没意识到甄遥的弦外之音。“太太,权当您积善行德,好心放了我吧!”任务完不完成已经不重要了,眼下保命要紧。毕竟留得青山在,总归不怕没柴烧。可阿怜想的倒美,甄遥可不比陈容好糊弄。“你有我们苏家的子嗣,欲归何处?”高岭之花渐露鸷意,直教人悔不当初!“左右没了死鬼,我留这块肉也是祸患,太太放心您的地位千秋不倒。”小狐狸咿呀讨好,总算有几分真心本色。“黄泉地下鬼暂且不提,只这块肉是你我的仰仗,阿怜我很欢迎她。”甄遥勾唇擦去她眼角的盈珠,徐徐抿在胭脂口。苦涩之余,更多的是无端酸楚。“呃,太太!”阿怜猛地扑到她怀中,闷头哭了个酣畅淋漓。她肚子里哪有东西啊,彼时恨不得甄遥能够塞给她一个孩子。“我……别哭了。”阿怜眼泪仿佛泉眼,堵也堵不住。寂夜鸟惊飞,甄遥开始恨自己为何要吓唬她!不就是爱撒个小谎,偶尔贪慕虚荣,这些算得了什么。“我对不起太太,愧对八辈子祖宗。我宋阿怜不配苟活人世,且让我死去吧!”阿怜是装的,她眼眸焦急地上瞟,迟疑着往车厢硬角撞。因为她知道有些人不能硬碰硬,更何况现在局势对她极其不利。夹起尾巴做人,比潇洒走一回强多了。小命能苟则苟,再说适才摸到太太胸口,那里简直是剧跳如雷。阿怜由此断定对方对她绝有不轨之谋,如若是这样的话,以她的姿色定会让甄遥舍不得辣手摧花。果不其然,在感情上形同白纸的甄遥,随即投降服软,虎口不由分说地掐住阿怜的细腰,俯在她侧髻示弱:“对不起。”哼,这些屁话值几个钱!阿怜喜欢苏太太,可这不意味着要被对方拿捏一切。掌中之物,最好物勒其主。“太太管我作甚,阿怜命苦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来苏府前更是为了一块点心就与人摆尾祈求。似我这种卑贱之人活着也是浪费物什,还不如早早投胎寻个富贵人家去——”“你何必妄自菲薄,我不曾轻视于你。”“可你怀疑我,这让我一个纯真女子生不如死。你起开,我要死要死!”阿怜演戏炉火纯青,遇到甄遥这种看似高岭之花,其实不过虚张声势的老实人,她势必狠挫对方的傲气。“千错万错,都是甄遥一人之错。阿怜,我任你罚,莫再执意伤害自己了。”呆瓜,这才够乖!阴差阳错宛如无心之失,实则乃精心设计的一个热吻,很快蝴蝶展翅般落在甄遥唇角。“我罚……哼,你不是口口声声称我虚荣嘛,那我要很多很多的钱。”“不要乱动,回府我给你开匣子。”甄遥忍得额角香汗直冒。闻言,阿怜偷偷得意,但这远远不够。既然要玩,就要来个大的。“阿怜虽然见识短浅,但在江南随富人游船饮宴之际,也听过一些名贵首饰,太太给我买!”“说来听听。”甄遥借着一抹月华,替她将袒露半肩的外衣细心穿好。怎奈陈容清单上的东西太多,阿怜横竖无法圆满完成任务,眼下索性能收一件是一件。“松玉宝石做的耳坠,赤粉缠丝金镶玉头面,鸳鸯双栖发簪,还有——”“你口中之物,每件都寻常难得。”即便甄遥素来镇定,亦被阿怜的胃口惊住。此女娇养起来绝非易事!“太太这便嫌弃了?”阿怜也恨不得掌自己的嘴。一时激动,怎么就犯了老毛病。“你要的太多,我办不来。”甄遥一向坦诚。“吓住了吧,其实我就是逗你玩儿呢。太太,阿怜什么都不要,日思夜想的也唯有一件珍宝而已。”“但凡我有——”闻言,阿怜霍地直起身子,头一次郑重其事地敛神。接着对待神明一样捧起甄遥的脸,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的一颗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