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养胎多吃些,等盘饺来了咱们就回去。阿怜,丑话说前头,你我之间断无下一次了!”甄遥实在不想理会她,索性闭目养神。然而彼时阿怜吃的贼香,狭窄的车厢内充斥着素子鸡的味道。“吃东西就吃东西,不要发出多余的声音!”甄遥霍然睁开双眼,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可阿怜即便满嘴流油,吃相一塌糊涂,仍呲牙狡辩:“太太好凶,我没有砸吧嘴。”“没人说你砸吧嘴,而是劝你不要在吃东西时唏嘘感慨。”“呵呵,我就爱边吃边叹息!”阿怜饶有兴致地瞄着她,忽然恶狠狠地咬了口食物,抬眸慢条斯理地咀嚼。四目相对的一刹,甄遥觉得对方不是在吃素子鸡,而是在吃她。“随你!”“太太帮我擦擦嘴,油快溅到胸口了。”阿怜粉舌微微刮蹭嘴角。“休想!”怎奈嘴上尽管很严厉,但于心终究是不忍。甄遥皱眉默默掏出自己的锦帕,硬着头皮给她缓缓擦拭。“呃,太太……”阿怜语调吟长,听的甄遥浑身骤起鸡皮疙瘩。既如此,她索性将锦帕一把丢到对方脸上。“你就不能正常一点!”“我嘴里含着吃食,你擦得又慢悠悠的,我哪能管住自己的声音。”至此,阿怜所有的感动倏然消散,谁让这个苏太太实属欠调教!二人不由得大眼瞪小眼,恰在此时青儿终于顺利买回来了盘饺。可阿怜早没胃口了,她撇嘴收回视线,一脸的不高兴。“别人辛辛苦苦给你买回来,即便不会说‘谢谢’两个字,那也不该如此凉薄无情。”“我对谁无情了,又对谁凉薄了?”阿怜直勾勾地凝着她。甄遥竭力避开注目,不想再争辩下去:“你表情这么难看,青儿肯定会伤心。”“那有没有可能,我的臭脸是摆给你的!”“你——”话未出口,两人蓦然抵近。咫尺之遥,阿怜几乎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幽香。“常言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倘若太太肯对我好一点,没准儿将来我会以国士相报!”第四章 阿怜素来谎话连篇,甄遥岂会相信,而今她只盼着一切瓜熟蒂落!回去的路上,阿怜几欲攀谈,却总不得机会。百般试探,怎奈甄遥阖眸假寐,于是她方不情不愿地噤了声。车厢颠簸,两人随之摇晃。阿怜目光微动,到底贼心不死。与其思绪乱飞,她索性借势捉住甄遥细白的皓腕,继而指腹粗粝地摩擦……得意,畅快,失控。“贱妾,你当真要作死?”甄遥忍无可忍,倏地将手抽回,抬眸紧扼住身下人的纤颈。雷霆震怒,美人亦风情万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求太太疼爱!”一瞬间,阿怜的晦涩念想悉数展露,甄遥岂会旁若不知,但她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因为在她看来,世间情爱与鸩毒无异!“阿怜,莫试图惹恼我——”“怎么,太太怒目横对的是想杀了我?”妩媚的面孔高高扬起,潋滟的桃花眼里充斥着欲逆,殷红的软唇被迫喘息不止。甄遥怒不可遏地心绪起伏,她厌恶又怔然,更痛恨搅乱自己稳定生活的人……“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人皆有一死,与其死在乱七八糟的人手中,倒不如做太太的风流鬼。”柔声似水,阿怜指尖缓缓攀上那只素手,浓睫似蝶,轻颤中闭上眼帘。作为平溪县众人交口称赞的正经女人,刚迎了贞节牌坊的甄遥,百感交集地骤然用劲。“你不该一错再错!”此刻她神情疏漠,大有将阿怜就此掐死的恨意。只是很快她便身形僵立,恍惚落寞地跌回软座,接着再无半分力气。阿怜顿感异常,讥诮地睁开双眼:“太太惯会放狠话,你舍不得我。”闻言,甄遥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脑海里满是对方眼尾盈珠淌落的画面。“我不杀女人!”阿怜扯袖擦着自己粉颊的泪痕,随之跪行抵近,略有不甘地捏住甄遥的裙裾道:“不管太太怎么说,你不杀我就是心底有我。”好一个厚颜无耻之徒……“随你如何想,离我远些!”甄遥狠狠扬起裙裾,板起面孔再无半分耐性。气氛骤冷,彼此宛如楚河汉界。对此阿怜怒极反笑,她撇嘴咬唇,摆着一副楚楚可怜样儿。百般隐忍,就等着尽快回府。届时她就不信了,到嘴的鸭子还能飞!执缰疾驰,马顿人疲,终于归家。“太太,姨娘还在车里——”甄遥一把甩开青儿的搀扶,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嗓音疏漠:“你们且等她醒来,我乏了先去休息。”“是!”奔波了大半晌,阿怜自是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梦境太过逼真,她竟觉得苏太太在某个瞬间偷偷吻了她……这般想着,不由得面红耳赤。“姨娘,您醒了?”青儿见她脸颊过分的绯艳,不明就里地说:“莫不是白日吹了风,姨娘恐有些发热。”这些没眼力见儿的笨丫鬟,她明明是少女怀春!咦,如果装病会不会愈发惹人怜……“哎哟,可叫你乌鸦嘴了。我就要撑不住了,你们快将我送太太房里。”阿怜异常娇弱地扶额,余光机敏地暗瞟。此情此景,骇得青儿忙搀扶着她,随后疾唤健婢背她进芳馨苑。“太太,大事不好了!”甄遥正在翻看账本,忽见红儿大惊失色地跑来,不由得厉声斥责:“天塌了自有人顶着,有什么可慌的。”“太太教训的是,姨娘偶得风寒,现下就要进内室来。”听到这话,甄遥依旧有条不紊,她起身收起账本道:“如此便给她请大夫,派人去接季大夫。”红儿应允退下,可尚未走出门,忽见三四人拥搡着挤来。“姨娘这又是怎么了?”阿怜佯装昏厥,表现得比之前更夸张,叫苦连天地“哎呦”……一旁的青儿未曾开口,只朝红儿眨了眨眼。对方当即明了,心道这黑心姨娘招数下作,亏得太太早有防备。“姨娘疼不打紧,奴婢这就喊季大夫。”“季大夫?”阿怜眼珠子飞转,冷不丁地直起腰。见状,青儿也不拆穿她,敷衍地配合:“是啊,这位是咱们平溪县最好的女大夫了,尤擅望闻问切。”“姨娘安心即可,季大夫妇科一绝。”简直大难临头,阿怜根本不在乎什么季大夫,她最担心的是假孕一事被拆穿。毕竟那日的老郎中乃陈容亲自安排,如今任务还没完成,她断不能暴露行迹。“谁不知有孕在身的人经不起折腾,你们少打着为我好的主意,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没办法,阿怜死死拽住红儿,铁齿铜牙地颠倒黑白。“姨娘这叫什么话,倘若您有丝毫差池,旁人会怎么想太太?”红儿试图挣脱,但没料到娇美人力大无穷。“哦,原来你们竟背地里揣度我,污蔑我借机寻事,是不是觉得我故意找太太的茬……我阿怜岂是那种人!”说着她猛地松手,自个险些摔个趔趄。“哎呀,姨娘千万小心,您何苦如此动气。”“哼,你们都欺负我!”一张俏脸委屈巴巴,桃花眼水光潋滟。“谁敢——”丫鬟们面面相觑。“呜呜呜,我自幼无父无母,饱尝风霜苦楚。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来到你们府上,没想到你、还有你,要逼死我!”阿怜实在美艳动人,她耸肩娇嗔,外加扯着手绢跺脚,还别说众人刹那间都觉得自己犯了错。姨娘身世可怜,妩媚多姿,她即便撒娇耍横些又怎么了!“奴婢不敢了,姨娘莫恼。”“都是我们不对,反惹姨娘伤心。”……甄遥循声远眺,不期然目睹如此诡异的一幕。只见众人纷纷围住阿怜,求爷爷告奶奶般忏悔罪行,当真是着了魔。“咳,堂前喧闹成何体统!”甄遥话音未落,阿怜立即扑上前去,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由分说地趴在她心口啜泣。“太太,妾难受。”“你——”甄遥额角青筋毕暴,本是厌恶至极,开口却鬼使神的犯蠢:“算了,季大夫不必请了,你们吩咐厨房煮些参汤来。”“我就知道,这府里还是太太最疼阿怜!”一息四目相对,甄遥无可奈何地攥紧掌心:“你不要得寸进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