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语气轻轻淡淡，言语里的警告意味只有当事人能深深的体会。 倪润峰听出这种意味，突然怀念起那个亲热喊着“老倪”、敬酒爽朗的小方总，在北京、纽约喝酒时的你不是这个样子……彼此放下面具之后多少是有点难受。 这句话就表达一个意思。 于公于私，全面靠拢！ 今天这趟就是别无选择之下的任人鱼肉。 倪润峰转变被戳破新衣之后的难堪和惶恐情绪，一下子觉得面前是个大有作为的新局面。 他起身换了茶水，亲自给长虹掌门人倒茶。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方卓侃侃而谈，“你现在做重大决策是需要董事会同意，但董事会又不再和你一条心，那就把他们变成一条心。” “不是，只要很少数的一批人同意就行。” “二三十号人，什么公司决策、重要机密早就不知道传到哪了。” “你们长虹那些中高层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我和apex公司的合作消息还会再压两天，给长虹员工和领导一些反应时间，让他们在利好消息官宣的前夕尽量多买一些股票。” 门被敲响。 他拿回稿件，随手放到桌上，指给倪润峰看：“这两天的时间，类似我到蓉城的这种稿子，或者到长虹考察的消息会放出来酝酿酝酿。” “等到长虹的亲朋好友们都入手股票，你立即召开董事会，商讨收购美菱和液晶方向的决策。”方卓神色莫名，“他们肯定强烈反对，你可以据理力争，但也不用太坚持。” “到时候长虹股价就会下跌了。” “这个148亿的数字从我这边一公布，长虹股价肯定要跌停。” 方卓喝完最后一口茶，看着倪润峰：“这样都推动不了决策，那你们长虹也就天意如此。” 这都是什么玩法！ 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小方总？！ 方卓颔首道：“你不相信领导吗？我相信领导。” 还有企业里的中高层乃至沾亲带故的普通职工，听见漫天飞舞的小道利好消息，他们不买吗？ 全国首富亲赴长虹总部，考察合作伙伴的生产线，你买不买！ 买了，你就上当了！ 钱摆在面前，你不捡吗？ 长虹的重大决策需要一小撮人同意，这一撮人不一定能判断企业利益怎样最好，但一定能判断自己的利益到底怎样才是最好。 倪润峰曾经听过小方总的一些名声，其中有一条是擅长资本运作。 倪润峰长出一口气，在各种方面都彻底服气了。 倪润峰几乎可以肯定，长虹一定可以通过收购美菱和转向液晶的决策。 这还是一盘散沙的长虹吗？ 倪润峰越想越有种冲动，他一口气把一杯茶全部喝完，苦笑道：“方总，你来当长虹的董事长吧，我相信再怎么混乱的企业都能在你手里起死回生。” 倪润峰失语。 只要业绩好了，倪润峰这个董事长也就必然坐的牢固，而这位牢固的董事长又有一些不好说的东西在自己手里，同时，被收购的美菱地处安徽省合肥，20的股份说多也多说少也少……相信长虹可以和冰芯有着异姓兄弟般的合作。 这是几赢？ 一番深谈，倪润峰换了一副精气神，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要赴领导接风宴的极限。 倪润峰摇头，自己没被邀请。 方卓和这位长虹掌门人亲亲热热的握手，最后勉励了一句：“老倪，好好干啊，好日子还长着呢。” 也许，好日子真还长着呢。 中午时分，从上海飞来的全国首富见到了川蜀的省市领导。没有多发言。 之前冰芯在挑选城市的时候，蓉城是第二批城市考察的对象，尽管方卓这位主事人没来，但地方政府仍旧表现的十分热情，给出的条件和杭州相差仿佛。 出于种种原因，冰芯最终落户合肥，可是，就像中芯一样，它最开始落户上海，但现在已经在数座城市都有生产线，投资依旧巨大。 接风宴上聊得很开心，等到临近尾声，一位省里领导笑着说了句：“听说方总昨天来的时候还和长虹聊了聊合作，那真是长虹之福啊，长虹是我们的民族企业，是我们川蜀和涪城地方一直很关心的对象。” 方卓脸上带笑，没接这话。 “方总不愧是国内最优秀的企业家，看问题一针见血，液晶技术的商业前景确实比等离子更广阔。” 方卓有点意外，这位颇有些越王勾践委曲求全胸怀大志的意思。 “赵总，啊不，赵副。”方卓纠正了一下称呼，轻笑道，“企业的技术方向是关乎生死的大事，这一点我的体会最深了，前一阵子，我听说国内有些媒体聊我两三年前对索尼的判断，说我料事如神。” “赵副能吸取经验便是很好的，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 “这样的教训太过深刻，太过痛心。” 接风宴上一片寂静，只有小火锅“咕噜噜”的煮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