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政言罢,门口进来一道身影。 祁北南见着进来的竟然是杨学政的哥儿,杨郴叙。 “听闻此次赶考路上不安生,祁郎君可是吃了苦。好在是平安归来,有惊无险。” 祁北南谢过,虚饮了一口,客气道:“学政的茶自是不差的。” 转道:“祁郎君与爹爹说话。” “叙哥儿泡茶的手艺不好,贪玩儿的性子,小祁你莫要笑话。” 且不说这茶泡得究竟好不好,哪里能应承学政这话的。 杨学政与他简单说谈了些闲散话,倒是没久留他。 “赵三哥哥,怎只你一人回来,我哥哥呢?” 祁北南回来以后,他小脸儿上都多了许多光彩。 “他教学政留下单独说话去了,不晓得甚么时候能说完。想着万一留他吃饭,我便没等,独一人先家来。” 赵光宗默了默:“许他是院试案首,在县学成绩又突出,学政大人便留他问些乡试的事情。” 便道:“赵三哥哥去宅子坐会儿吧,我下午做卤羊蹄子。” 萧元宝点点头:“那我做好了唤铁男与你送些去。” “宝哥儿,要不然你去学政府接阿南吧。” 他复又折返回来,唤了萧元宝一声。 萧元宝听到赵光宗的声音,不解道:“怎还要接?” “先前从学政府出来的时候,阿南唤我带话给你,教你去接他的。亏我与你说了这一晌的话,竟是忘了。” 不过还是道:“那行吧,我回去把东西放下就去接他。” 萧元宝立马埋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也不见有脏污的地方。 赵光宗只道:“快去吧,快去,别耽误了。” 赵光宗看着萧元宝快步去了宅子里,吐了口浊气。 他想着怎么才能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学政的好意给推回去。 不过人家只字未提,自己也不好主动张口去说什麽。 也倒是想就此能够打消了学政的念头,奈何却不得机会。 不过看学政的意思,估摸是等放榜以后,若成绩可观,定会言明。 祁北南想着,届时那头态度明朗,自己再趁机表明。 正当是祁北南思绪万千之际,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唤。 祁北南见杨郴叙竟送着出来了。 “郎君欢喜今日的茶,不妨将这饼茶叶带回去吃吧。读书疲乏之际,倒也醒神。” “多谢了杨公子的好意,说来不怕杨公子笑话,我家中微寒,吃惯了散茶粗叶,这般好茶与我吃,倒是牛嚼牡丹可惜了。” 杨郴叙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并非痴傻之人,祁北南这样说,多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他当真是又瞧得上祁北南。 他常听得他爹说赞祁北南的文章写得有见地,自己还曾偷偷拿来读过,不光文章做得好,字迹也苍劲飘逸。 他自小就知道,只有那般不好的东西才放着由人挑拣。 为此,他道:“祁郎君以前吃惯了散茶粗叶,多吃些好茶,往后定也能习惯好茶。” 祁北南淡笑道:“承蒙杨公子抬举了,我才疏学浅,昔年侥幸得了个案首,教我这几年占了些风头。我心中常有不安,只怕辜负了学政大人与杨公子的期许。” 为得祁北南安心,他面庞微红:“若能有好成绩固然是锦上添花,但若没有,我……我也与今日一般心意。” 他同杨郴叙深做了个礼:“祁谋辜负,已有婚约,不可转矣。” 杨郴叙立从羞赧之中回过神来,如同天降了一盆冷水,直泼得他毫无防备。 祁北南道:“望杨公子见谅。” “多谢祁郎君坦然告知,我知晓了。还望郎君勿要将我今日的冒犯和打扰放在心上。” “祁谋今日不曾听闻过甚么冒犯打扰的话。” 祁北南这厢才告辞离去。 “小宝。” 萧元宝闻声,扯了个笑容,慢慢走了上去:“嗯。要回家去了么?” 萧元宝张了张嘴,却不知当说什麽,心头是翻涌的苦滋味。 这朝来到学政府门前,瞧见祁北南和貌美的公子哥儿说了好半晌的话,他心头立时就明白了赵三哥哥作何不对劲了。 学政单独留人谈话,学政府的公子哥儿热络相送,赵三哥哥说话又不明不白,他再傻也能将这些给串起来想。 心中的卑怯,一时如同铺天盖地的大雨,将他整个人都浸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