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沈新月换衣服收拾好下楼,小院就剩丁苗和程意。暴竹出游从来不带电灯泡,外婆很忙,要打牌,要直播PK,还要满村给人断案,谁家狗丢了,谁家两口子打架,谁家小孩把作业本扔河沟里……丁苗根本只是换个地方上班,树下噼里啪啦敲键盘,不时接听电话,回复消息。程意那身裙子没换,摇椅躺着,差不多晾干。她没对象,目前手边也没工作,直嚷嚷无聊,“我无聊死了!”“上班去。”丁苗头也不抬。程意挺身坐起,“你给我拍照。”“拍照算什么工作。”丁苗外行。“我的工作就是拍照。”程意拽她,“说真的,跟我去荷塘拍照,我要发美照。”丁苗让她撒手,“没看见我正忙着,你让嘟嘟跟你去。”“忙忙忙,早晚猝死。”程意伸腿,脚趾夹了她大腿肉,用力拧。丁苗痛叫,抱着电脑躲去一边,“你怪不得单身,一点不懂怜香惜玉。”程意不服,“那也好过你!我看你就是个猪脑子,拎不清事情的,就你这样还当律师,一点眼力见没有。”面条下锅的时候,丁苗注意到院里少了两个人,好朋友,她真心朋友,满院喊“嘟嘟”。得亏程意发现得早,赶紧把她从隔壁小院拎回来,不然肯定坏事。丁苗扭头想再理论几句,电话响了,赶忙接起。沈新月推开院门走进来,换了身宽松的绵绸衣裳,江有盈的,她一直很想穿的,有宽松的大袖和裤腿,像《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潇洒随性。为搭配衣服还专门梳了条辫子,也是江有盈给她梳的。沈新月惊奇小妈宝女竟学会梳辫,江有盈笑着说都是用星星的脑袋练出来的。昂首大阔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沈新月面带微笑,浑身上下写满“快活”二字。“呦——”程意立即弹起,“大变样啊。”面板收了,沈新月直接进厨房,外婆给留了两人份手擀面装在小簸箕,她洗了面锅重新烧水,碗里下调料。程意跟进厨房,“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沈新月装傻。程意歪过半边身子去看她脸,白的白,粉的粉,眼珠子也水当当。“吃好了。”“没啊。”沈新月手指一下面锅,“都还饿着肚子呢。”程意让她别装,沈新月才不会把自己闺房事拿出来讲。“别这样,显得特别油腻。”缓了缓,想到什么,“你很寂寞吧,连小苗儿那样的工作狂似乎都有恋爱迹象了。”“呵——”程意双手环胸,“你在嘲讽我吗?”沈新月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回头又劝,“再等等吧,正缘说不定就在哪猫着,等你也是等得心焦。你看我前几个月,就回家之前,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成想那么快就谈上。”程意听出她意思,“和好了?就这么轻易和好了?”轻咳一声,沈新月往面锅里丢了把青菜。“当然没有,但她既然主动跟我认错,我不好一直绷着。而且她真的很可怜,她的身世,她的过去,我心善,你知道的。不说完全和好,隔壁邻居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有事我不能不管。”程意表情复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啊,我知道。”面锅开,往里添半碗凉水,再开面就可以捞起来了。沈新月拌好面端着碗出去,“麻烦让让。”累极,又不太想睡,江有盈散着头发躺在床上玩游戏。她不戳消消乐了,新找着个种地的,得时不时上田里收割水稻甘蔗,还要盖房,养牛,喂鸡等等。沈新月把面碗搁在小桌,坐床边歪那看一阵,亲亲她脸,“老婆,吃饭了。”江有盈“嗯”一声,皱眉抱怨,“糖老是不够用,甘蔗四个半小时才成熟。”沈新月撅个腚,下巴枕在她肩膀,“我在你身边还不够甜吗?”手一顿,江有盈扭头看她一眼。沈新月也有点不好意思,“哎呀哎呀”打掉她手机,又“啵唧啵唧”没够去亲。“吃饭吃饭,一会儿面坨了。”辣椒搁得往常的量,江有盈南下数年,早就习惯了口味,但今天是个例外,沈新月发狠,她在床上吃了不少苦头。嘴唇被噬咬红肿,她难受地蹙着眉,唇瓣辣痛,微微颤。本是面对面一个坐沙发,一个坐蒲团,沈新月赶紧挨去她身边,“怎么了!”“嘴疼。”江有盈去找自己的茶壶。沈新月抢先给她端到面前,“我重新给你煮一碗。”狱中食物珍贵,江有盈不舍得浪费,“我慢些吃,适应就好了。”沈新月思索几秒,“那我去给你泡柠檬水,再搁些蜂蜜,好不好?”不等人应,“嗒嗒”跑下楼,几分钟后她端来大杯冰镇柠檬水,“快喝!解辣。”柠檬水蜂蜜搁得足足,酸甜可口,江有盈很给面儿喝了大半杯,再抬头,冲她莞尔一笑,“谢谢嘟嘟。”手臂挽起,头依偎在肩,江师傅简直温顺得像只小猫,“我真幸运。”沈新月立即就晕乎乎了,还在吃东西,不好去亲她,只是拉着人家手,一下下摸手背,“没事的,都是我应该做的。”“嗯嗯”点头,江有盈娇滴滴偎在她怀里,垂眼默了几秒,“那你在楼下,你的朋友们问起,你是怎么说的,有说我们和好了吗?”沈新月笑容僵在脸上。和好了吗?当然!多大事儿值得费心记那么久,江师傅是有苦衷的嘛,她身世多可怜,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被抛弃。再说,她也道歉示好了呀,干嘛还死揪着不放,小气鬼!然后呢?程意问了,她怎么说的?她说“当然没有”!“我知道了。”江有盈慢慢脱离她怀抱,不吵不闹,继续小口吃面,喝水。什么意思啊,沈新月一颗心被揪紧,泛出汩汩酸苦。像断了线的风筝,她失去牵引和方向,风里晃荡几下,直直坠落。“你怎么了。”沈新月跪坐在她身边。牵线那人转身就走,不闻不问。江有盈抬头勉力一笑,“没事。”杯中水一饮而尽,她收起面碗,说“我吃好了”,要拿下去洗。沈新月伸手去接,她躲开。状态明显不对,沈新月怎能甘心,追到楼下厨房,“怎么了嘛。”水流冲刷,白瓷碗洁净如新,江有盈仍是垂头沉默不语。碗筷搁在沥水架,装柠檬水的玻璃杯也洗干净,水龙头关闭,却还有大颗晶亮的泪珠砸在她手背。沈新月顿时慌神,将她身体扶正,“你到底怎么了。”“所以你还是嫌弃我,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又开始哭,江师傅这招真是百试百灵。“她们家境优渥,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个个都善良温柔,自然不会当着我的面流露太多。但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比不过她们一个小拇指,我是孤儿,杀人犯,坐过牢,甚至还试图通过婚姻,来跟人换取些什么,比如钱和房子,甚至只是因为可以迁户口,再也不回到出生地。”这些都是她心中真实顾虑,尽管早就时过境迁,至今无法原谅自己的怯懦和卑劣。难堪,太难堪了。把自己完整地,彻底地剥开,天光下几乎寸缕不着。“所以你心中的芥蒂,我完全理解。”是示弱,是手段,可这种自毁的方式来请求原谅,终究太过残忍。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人家心里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由她亲口说出,比被人戳着脊梁骨桩桩件件指出来受伤要轻得多。“或许这段感情对你来说,确实太拿不出手,跟我这种人扯上关系,让你在朋友们面前很没面子,你不愿意和好,在情理之中。”把自己贬入尘埃,江有盈最擅长,她是真真切切在烂泥坑里打过滚的人。这些话不全是赌气,事实如此,世俗标准来看,她劣迹斑斑,确非良人。“时至今日,我不再奢望什么,爱情本就不是生活必须品。”抹去眼泪,她似乎顿悟,决定停止追逐。面面相对,听她自我沉浸状态噼里啪啦讲了一堆,沈新月是何感受?愤怒,她出离愤怒,擦身之际,一把擒住江有盈手腕。“你别走,说清楚。”“什么叫‘丢人’、‘拿不出手’,什么又叫‘没面子’。”沈新月将她大力拽来身前,“江有盈,你把我当什么人,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想错了吗?”刚哭过,她眼眶隐隐泛红,眼神却倔强,“我只是陈述事实。”“可那只是你自己的看法!”沈新月真是百口莫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