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沉草径自伸手,并起的两指似鱼一般,飞快从奉云哀身上几处划过,不算诧异地说:“你置我不顾,就是为了将这些小玩意熬死?”奉云哀拂开对方的手,盘膝坐正身,一言不发地调息。嘶的一声,是那盘在桑沉草腕上的蛇探出了头。桑沉草与蛇相视一眼,笑道:“好啊,秀秀是个倔的,宁可自己吃些苦头,也不肯软声求求我。”奉云哀不出声,入定后几乎听不见耳畔的声音。她将凌乱的气息缓慢捋顺,如今再试探经脉,果真已寻不见那几缕倏忽远逝的古怪存在。体内幼蛊,的确都死了。不过,此前留下来的那股炙热真气还在,如今她内息凌乱,这真气便好似伺机作案,突然到处乱窜。桑沉草看她额上冷汗直流,一张好看的脸何其惨白,好像她在大漠时常常凝视着的朦胧月色。过一阵,桑沉草索性抬臂,往奉云哀后背上轻飘飘地拍去一掌。只一下,那股真气竟被拍散,完完全全融入奉云哀的丹田。原来不是它不可控,只是它只听任其主。奉云哀当即睁眼,猛转头看向桑沉草,不知她怎忽然就不使坏了。“方才一路过来,秀秀一定难受至极吧,难受时曾不曾念着我的安危?”桑沉草姿态闲散地倚在磐石前,就这么湿淋淋坐着,也不驱动内力将衣裙发丝烘干。“不曾。”奉云哀直勾勾看她。那盘在桑沉草腕上的蛇好似掣电一般,嘶一声挺身,逼近奉云哀颈侧。奉云哀僵身不动,余光微微下瞥。桑沉草笑着将蛇擒回去,两指轻飘飘捏在蛇首上,道:“莫怕,子蛊已亡,还得费些时日,蛇身内的母蛊才能生出新的幼蛊,这期间它就算随意咬人,也压制不了你。”奉云哀半信半疑,移开目光道:“那你将它给我。”“真厉害呢秀秀,生怕遭我暗算,宁可自己收着这毒蛇?”桑沉草意味深长道。奉云哀心道,她再信此女,往后必有的是苦头。“不给你。”桑沉草将蛇收回袖中,起身将人俯视,悠悠道:“你不会养,养死了如何是好,我可不想再回一次黄沙崖了。”本以为这是仅剩的。奉云哀愣愣问:“黄沙崖还有?”“或许有,只是不用虫哨的话,它们未必会露头。”桑沉草的衣裙都贴着身,玲珑身姿勾勒出来,高挑而不瘦弱,很是好看。奉云哀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倒是把气捋顺了,但后劲未消,身子还不够爽利。桑沉草将身后水涔涔垂着的头发提了起来,眉梢一抬:“此番再去云城,应当碰不到他们了。”“为何?”奉云哀不信,那观风门既然能找到这,想必还有其它的追踪妙法。桑沉草冷笑说:“我破开九宫阵,他们四处找我,我将计就计,逮到其中一人,将之易容成我的模样。那易容术是明月门传下来的,要么硬生生熬过一段时日,要么得经受火燎才解得开,寻常人想不到这个办法。”“你这岂不是……”奉云哀抿唇。岂不是害人。桑沉草躬身,伸手将对方凌乱的额发拨开,笑说:“秀秀呀,是他们先犯了我们,我不过是略施小计脱身罢了,你怎么只光心疼旁人?”奉云哀合起眼,掩耳盗铃般,假意没听见。“易容在身,就算那人解释得再清,也未必人人都信,那人兴许还会被拿来杀鸡儆猴。”桑沉草拉长调子,“不想被杀,就只能四处逃窜。”奉云哀早知道此女并非善类,如今听到,还是不免腹诽,当真歹毒。“逃窜也好,替我们争到不少进城的好时机。”桑沉草很是愉悦。奉云哀只盼那人能挺过这段时日,别无端端被当成问岚心杀掉。“你……”奉云哀索性改口,“你还未说,是如何找到我的。”她生怕自己身上,还被此女下了蛊虫以外的东西。桑沉草轻笑道:“秀秀安心,没给你下药,那幼蛊是死了,但气味仍在,母蛊只稍一嗅,就能找过来。”奉云哀狐疑扭头,往自己肩上闻了一下,防备地问:“什么气味?”靛衣女倏然弯腰靠近,闻着她的头发说:“嗯……怎么说,有几分像昙香,好清冽,很衬你。”“假话?”奉云哀已不会中计。“秀秀扫兴了。”桑沉草退回去,拧了下发丝上的水,这才驱动内力蒸干衣裙,边道:“说都说了,姑且当作真的成不成?”这称呼何等亲昵,奉云哀听得两耳生茧,已不愿与之计较。她眼看着这人水涔涔的衣裙又在风中曳动,才起身说:“事已至此,我们早些去云城。”“嗯,我们。”桑沉草语气愉悦。奉云哀冷冷睨过去,然后便看见,此女自顾自取出人皮面具,不紧不慢地按在脸上。桑沉草道:“虽说已有人乔装成我,我也得小心些才好。”奉云哀不动声色地抚上自己脸面。“有眼纱遮着,旁人不识你真容,无妨。”桑沉草微顿,别有深意道:“那秋水斋的岁见雪也用目遮,不过么,和你不同,她生来就是个盲的。”奉云哀不解其意。桑沉草便接着道:“岁见雪心善,所以秋水斋收了不少眼睛不好使的,江湖中人多少都会敬秋水斋几分,未必会在云城给你下绊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