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岚心多半也在他们的局中,他们本就想除掉问岚心。”桑沉草笑道。策马之人笑得开怀,完全不将问岚心的安危放在眼中,旁人死活,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桩乐子。“我知道了!”桑沉草冷笑,“瀚天盟里有人早就猜到奉容和问岚心关系匪浅,所以不论如何,他们都会出现在黄沙崖。此番就算奉容不死,她也将名誉扫地,瀚天盟必将被倾覆重组。”奉云哀怔住,像坠入到寒意逼人的漩涡当中,瞬息间昏头转向。“问岚心若死,明月门才算彻底消失,这与当年奉容诛灭外疆魔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桑沉草的声音被淹没在风中,变得格外飘忽,“届时,又一人将被捧为神明。”这分明是想将奉容取而代之,而如今,那幕后之人离目的仅差一步。“是……”奉云哀迟疑,“周妫?”桑沉草微微眯眼:“未必,但她必也在局中。”奉云哀抿唇。“不如,你和我细说当日之事?”桑沉草意味深长道。黄沙中白袖迎风而动,白衣人垂头不言,似在沉思。两人从黑风潭过,省下了不少脚程,只要中途不停留,万不会被后边的人追上。在过了那古木苍郁的逡逡岭后,一眼就能看见山脚的炊烟,那是朱雨镇。恰是傍晚时分,朱雨镇上人影稀疏,鸡犬偶见啼吠。镇上倒是有客栈,只是那客栈老旧,一副几近垮塌的模样,似乎不能住人。巡了一圈,再找不到其它,两人只得勉勉强强住入其中,踩着那嘎吱乱叫的梯子往楼上走。奉云哀还未彻底定神,她思绪翻滚着,时不时想到山上旧事,好似踩在云巅,不经意间便会坠地。她魂不守舍,所幸一双灰瞳被白纱蒙住,轻易暴露不出心绪。进了客房,她便静坐不动,听见身后人轻飘飘叫一张破旧的竹椅踢开,才堪堪回神。桑沉草自她身后伸出手,猝不及防地将那白纱揭了,靠近问:“在想些什么,如今你我同命相连,是不是该坦诚一些?”“谁与你同命相连。”奉云哀冷声。“忘了我下的蛊了?”桑沉草笑道:“我说相连,那便是相连。”奉云哀怎么会忘,若非有蛊虫在身,她早就一走了之了。她迫切想回云城,以印证此女的说法,还有她自己心中所想。可惜了,如今这人不放她走。第32章 镇子破旧, 客栈也好似会随时垮塌,好在这夜还算安宁。奉云哀拿出舆图看了几眼,辨清云城的方向, 便又将之卷起,塞到袖中。她起初的确没想过要回云城,至少不是这个时候回, 是聆月沙河此行打乱了她的心绪, 也乱了她的计划。回么?不回去,如何弄清真相。她又想起奉容了, 自打从云城出来,她便常常想到奉容,还会想到听雁峰。听雁峰山脚下就是瀚天盟, 此峰耸入云霄,高不可攀,是真真的高处不胜寒。在此之前,奉云哀从未下过山, 在山上时, 她只能遥遥望见云雾下隐约可见的城池。可听雁峰太高,而城池又太远, 一个人影也瞧不见,整个天地间,似乎只有她与奉容。奉容平日不茍言笑, 她的神色总是很淡, 似乎生来没有喜悲。在奉云哀的记忆中, 与奉容关系最为紧密的, 除了她便只有剑。她幼时问过奉容,这山是什么山, 山下又是何种风光,是不是和书里一般,市井中有数不清的玩乐,眼前所见不光是碧水,还有人间咸甜。奉容答得简略,山是听雁峰,山下人来人往,仅此而已。得此回答,奉云哀便也不向往山下种种了。是在后来她又长大了一些后,奉容才偶尔会说起瀚天盟的事,也偶尔会说到心中不平,还有盟中种种烦人的琐事。如此烦人,如若有人分摊,那是不是会好一些?奉云哀不懂,但书中人似乎是这么做的,索性她也就照着问了。那时奉容脸色微变,冷淡道:“无需分担,也不可下山。”奉云哀素来不是穷追不舍的性子,奉容不说,她便也不追问,只慢腾腾点头,又练剑去了。最开始的时候,奉容上山是为教她起居识字,后来改教练剑,年年月月,皆是如此。她没有别的玩乐,而阁中的书她早就看腻了,除开练剑,她根本没别的事可做,来去只能练剑,日日练剑,夜夜练剑。练剑的时候,心与剑合,无暇去想山下种种,为求心静,心继而更静。那一日,奉容如平时一般,本是要上山教她练剑的,哪料,坐在苍柏下的人忽然捂住胸口不作声。一式毕,奉云哀收剑步向前,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奉容吐出血来。暂不说生死,她在山上多载,何曾见过旁人犯病受伤。书中有生老病死,可她从未切身体验过,光是看那干巴巴一行字,又如何看得懂。她亦不知喜怒哀乐,这些她都无从在奉容身上学到,甚至于……在此以前,她还从未见过奉容皱眉。没有生死,又没有喜怒,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似能一成不变地安守在听雁峰上。只是那一成不变的愿景,忽然就被打破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