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漾?”池老低笑一声,“我们家没有叫这个的。”心脏倏然间一紧。“不好意思,”裴九遥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她开车从池青家出来后,停在十字路口红绿灯前,望着面前熙熙攘攘的行人,眼神逐渐涣散。这个世界仿佛突然变成无数黑白的线条,流动不息。高楼大厦被折叠成白纸,天空一片灰沉,人影变得忽高忽低。裴九遥怔怔望着眼前的幻影,茫然无措地伸出手,想在眼前抓住些什么,那些光怪陆离的幻境却如水一样从指缝溜走。“滴”——一声长长的鸣笛声将裴九遥拉回现世,她全身一怔,面前的红灯已经变成绿灯,行人也已然消失不见。*“裴九遥还没醒吗?”看见池漾走进来,池青给林秘书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将椅子搬过来。池漾从善如流坐下,手臂撑在办公桌上,看着窗外,轻叹道:“没醒。”意料之中。若是裴九遥醒了,池漾根本不可能踏入这件办公室的门。只有心里烦闷没地方去的时候,池漾才会在她身边转几圈,毕竟对于池漾来说,她可是唯一的亲人。池青借着这个身份当了她十八年的姐姐,池漾却从不知道她姐姐已经死了,如今根本就是孤身一人。只是池青将八岁的池漾养这么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池青并不打算告知池漾真相。可惜或许是那几年对池漾太严苛,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池漾从窗外收回目光,见池青正看着她,低笑道:“你倒是坐的住。”“我买的椅子舒服。”池青低下头,淡淡回答。“舒服”这二字一出,池漾不知道脑袋里想到了什么,耳尖迅速变红。她瞥了池青一眼,见池青压根没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捏着耳朵揉了揉。池青并没在意池漾的小动作,冷声说:“最近池冉在接触莫天,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或许是想争一争继承权?”池青用笔盖的一侧轻轻敲了敲桌上的纸张,沉思道:“池冉再混蛋,也该知道莫天是个什么东西,何至于将亲生女儿送到她那里去。”“难道莫天手里有什么她们想要的东西?”池青转了转笔,没说话。池漾突然想到裴九遥,抬眸说:“我打算让裴九遥解约,签到我的工作室。”“现在可不兴妻妻公司了,”听闻此话,池青瞬间来了兴趣,“小心你们俩闹崩。”“我们俩认真着呢。”池漾瞪了她一眼。池青嗤笑道:“你可别太相信裴九遥了,她没准就是在利用你。”“我相信她,”池漾明摆着不想让池青背后编排裴九遥,“而且我们已经正式在一起了,我打算等她解约后直接公布恋情。”池青微微一愣,半晌又问:“你就不怕把她拖下水?”池漾眼皮跳了跳,端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又双手交叠握着杯壁。片刻,她说:“公司里不是还有你么?这些事我不想参与。”池青沉默片刻,翻看着文件,没搭理池漾。池漾抬头,有些不满:“你怎么总打击我们?见我过得好你很失落?”“那倒也不是。”池青说。谁家姐姐会在这时候说“那倒也不是”。池漾有点生气。池青戳了戳她手腕上凸起的骨节,看起来没打算绕过之前的问题。“假如……我不管了,把公司交给你,”池青垂眸,想了想又说:“也没能拿到明和继承权,公司就这样,前有狼后有虎,跟在你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被你牵连……”池漾最初将池青这些话往自己身上带。可听着听着又觉得,这不就是池青当年回国时候的状况吗?毒蛇环伺,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如今她俩在池家的地位可能都比不上池乐雅。“你是不是后悔了?”池漾打断她。池青一愣:“什么?”池漾说:“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因为公司跟林乐仪分手?”空气沉默了几秒。池青许是没想到池漾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名字说了出口。“我本来也不爱她。”“不爱?”池漾一脸平静地重复。“没多爱。”池青回答。“可她是你唯一带回家的女人。”“那是因为我根本没别的女人,”池青皱了皱眉,“你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是在聊你的事情。”“这不还有你么,公司。”池漾单手撑着脑袋,毫不在意:“我为什么要想这些,除了给自己添堵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你总该长大了,”池青抬头,声音突然有些凌厉,“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给你兜底,有些事你总要自己去做,我说的这些,都是你应该想清楚,应该去面对的,而不是骤然出现后,手忙脚乱地丢给别人。”池漾眼眶倏然红透:“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总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工作室也是我一点点开起来的,这么多年也是我自己闯出来的,我在你这里怎么就好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呢?”“因为你面对的远比你想象中更多,”池青轻叹一声,“你压根就不应该爱上裴九遥,但这也不是你的错。”池漾站起来,满身抗拒地往外走了几步。她早该知道,来这里就是要准备好接受池青的说教,可池青说教了那么多年,总是那几句话。池漾走到门口,握到门把手时又慢慢松开,走了回来。“你不是想知道池冉为什么总去找莫天么?”池青奉劝:“莫天这个人心眼多,手段黑,杀人都不怕,你别去惹她。”“我不惹她,”池漾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与池青对视,“你说我要是最近把裴九遥解约的事情闹大,跟天极打官司,她是不是就没什么精力管我们了?”“这也算个办法。”池漾微微勾了勾唇角,满脸都是“快点夸我”。池青抬头,终于低笑一声:“做的不错。”……与此同时,莫天盯着助理发过来的关于“裴九遥被天极虐待,过度劳累以至昏迷不醒”的新闻,用力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回家后,明惠已经做好了饭。虽说在医院吊着命,但明惠总觉得她家一个月没吃饭的“宝宝”需要大补特补,就算医生劝她吃些清淡的,明惠依旧大鱼大肉往桌上端。裴九遥就突然想起自己此前每年回家过年时,跟明惠说了无数次要进组要减肥,上桌的永远是高卡食物,每次回去都得胖好几斤。她有时候好奇明惠是不是压根不会做清粥小菜。端着菜出来时,明惠见裴九遥回来,笑着说:“快去洗手吃饭。”裴九遥忍不住想,自己在家这几天都了做些什么?好像除了躺着就是吃饭,明惠除了做饭就是发呆。她洗完手后揉了揉脑袋,盯着明惠沉思,自己不在家时妈妈都在做些什么呢?之前打电话时,她不是说自己在学油画么?裴九遥坐到桌边,正要开口问,明惠笑着给裴九遥夹了些菜,说:“妈妈等会要去上油画课,你一个人在家待着,有什么事打电话。”裴九遥点了点头,拿着筷子的手却突然一顿。好怪。裴九遥才醒来没两天,明惠就要出去上油画课,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吗?她问:“妈妈不带我一起去么?”明惠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医院。天色渐黑,池漾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削苹果。应宁站在一旁,给裴九遥扎好输液针头,看着池漾手里被削的乱七八糟的苹果,无奈接了过来。“不回家过年吗?”应宁问。池漾抬头接过应宁削好的苹果,问:“你怎么不回去?”“不想回去。”“真稀奇,你还有不想回去的时候。”池漾咬了口苹果,“咔嚓”一声,含糊着问:“那你爸妈怎么办?”“有人陪呢。”应宁踢了踢脚尖。“有人陪?”池漾有些噎着,给自己顺了顺气,正要端起杯子,突然反应过来,惊呼:“有人陪!”“温礼在家你干嘛不回去?”池漾猛地站起来,“外面还有那么多雇佣兵守着呢,你真的不用留下来陪我。”“不是。”应宁脸色突然变得无比纠结。池漾小声问:“你们吵架啦?”应宁捏了捏手指,长呼一口气,说:“就是……三天前。”“三天前她非要带我去酒吧玩,喝多了,然后有个Omega就往她身上贴。她还露出那种表情,你懂吗,就是那种来者不拒的表情,我一生气,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