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摇摇晃晃,照不亮四角。 手中灵气翻涌,清澈如昔,没有半分异色。再向内探去,她周身经脉平稳,体内的运转一切如常,甚至比往常更加通畅顺滑几分。 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在胸口翻涌着,她转眸,目光落向身旁那团熟悉的火红。 就在虞年体内灵力刚一浮动之时,他耳尖便轻轻一颤,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异样。 她瞧一眼面前赤红的绒毛,带着点迟疑和试探又道,“……还有,你怎么就化了形?” 晏九安怎么清楚虞年方才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忽然灵息暴乱,铺天盖地在屋内炸开,可更诡异之处在于,那灵力竟大多源于他自己。 那感觉就像是被人蓦地捶了一拳,满腔的怒意像火一样窜上来,他嘴边发烫,可一张口,竟半个字也挤不出来,憋得后槽牙直发酸。 晏九安气急,顺势便冲着还在昏迷的虞年咬了下去! 他发不出声,更不想承认,心底情绪越压越深,原本清亮的狐眸都透着几分波涛汹涌。 心下念头刚刚闪过,一道轻柔却冰冷的舔舐就突兀地贴了上来,瞬间,她神经紧绷,反应快得不可思议—— 衣抉翻飞带动清香拂过,榻上,狐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尖牙,映着烛火,森白一闪。 虞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可瞧对方这幅模样,虞年倒是愈发笃定,晏九安没有看到方才的画面。 虞年心中微微一顿,缓步走近榻边,顺着他的背脊抚下,动作轻柔地安抚着,没有再多问。 那些片段,过于清晰。不是凭空捏造,甚至无数画面都是她曾做任务时的亲眼所见。 她在虚迷幻境中待了太久,从晏九安到宋亓一,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难辨眼前真假,以至于现在,连同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也一并搅了进来。 虞年偏头看了一眼窗外。 她眼睫微颤,终于下了决断。 虞年翻手一拂,乾坤袋中一张细长的银纹传讯符被她指尖引出,薄如蝉翼,符纸上灵纹流动,尚未落墨,便已感应到她的气息轻轻颤动起来。 符纸顿时泛起微光,光影浮动之间,淡金色的字迹一笔一划浮现而出—— 她看着这那名字,眸色微动,灵力收起的瞬间符纸陡然一颤,如箭脱弦,自她掌心跃出,划破夜色,往明州城方向疾驰而去。 ———— 乌云积压在天边,整夜的阴翳迟迟不肯散去,压得天地仿佛都低了一寸。风未起,林叶却早已止了声,周遭寂静得反常,山雨欲来,连虫鸣也不知何时偃了旗,只剩一股闷得发沉的气息在屋檐下盘旋。 唯独正堂后方的廊间,还亮着几点微弱烛光。 一阵脚步声在夜里清晰响起,张轨手中端着一盏热饭,慢悠悠地踏上青石阶,他未曾修道也已年过六旬,脚下步子却稳,走到门前时,只略一偏头低声吩咐一旁的下人: 众人应声,悄然散去。廊下只余他一人,背影被灯光拉得细长。 “少爷,夜深了,该吃点东西了” 张轨等了一会儿,又轻敲了两下。 先是一阵“哐啷哐啷”瓷器砸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愤怒压抑的低吼。 闻声,张轨却半步未退,只轻叹一声,随即伸手推开了门。 张府另一隅,南苑的屋窗,发出了一声轻响。 风自檐角掠过,吹动最后一间屋子的窗纸,纸角轻颤,一只纤细的手自内探出,将窗扇阖上。 那屋本就位置偏僻,离主院稍远,又临着一片低矮假山,夜色一掩,更显阴冷寂寥。可偏偏,沉潆就挑中了那一间。 房内并未点灯,一片漆黑。 梳子滑进发间,那动作极慢,一下下地扯着头发。 接着是成缕的黑发从她发间滑落,带着黏腻的声音粘在她手腕、袖口,渐渐堆了一地。 地上与锦榻上,红的、黑的、混着血的头发堆了一堆,盘绕混杂着如同堆了整整一夜的枯草。得上整齐时,沉潆才缓缓放下了梳子。她神色平静,指尖搭上自己下巴下缘,略一施力—— 只见那皮肤竟然自颈侧裂开一道狭长细口,边缘泛白,隐隐透出皮下腥红。 在皮肉分离的瞬间,筋膜还在收缩跳动,如蛆附骨,血珠沿着撕裂处缓缓垂落,滴落于地,溅起了斑斑暗红。 皮肉自她腰腹、腿胯被剥下,细碎的剥皮声在夜里窸窸窣窣的响起,叫人头皮发麻。 屋内恶臭难以呼吸,月光透过一道窗纸缝隙洒下,堪堪照亮屋内情形。 只是一团血糊糊的肉,筋骨裸露,没有五官,没有眼口,只有模糊的器官与微微鼓动的腔体,像是一堆被强行聚拢的肉块。 不够合身。 “师妹,歇下了吗?” 敲门声再响,“咚咚”,不急不缓,却极有耐心。 门外—— 她抬眸看着紧闭的门扉,声音没有一丝焦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已悄然聚起了一丝极细微的灵息。 他鼻尖轻轻抽了下,像是在确认,紧接着便牙一呲嫌恶地尾巴一甩,偏过头去,整只狐狸翻了个身,又重新换了个方向盘在虞年肩头。 虞年没有催,只静静等着,好几息过去,终于,屋内传来一阵缓慢而杂乱的脚步声。 一股极淡的香味顺着缝隙飘出,沉潆立在门内,只穿着一件贴身中衣,面上带着点迷糊与懵然,看起来像是刚被吵醒。 虞年微微缩了缩肩,声线软软的,带着点不好意思,“我我第一次出门游历,一个人住有些害怕。你这里——” 眼见门就要合上,虞年却忽然抬手,手肘一挡,轻巧地拦住门扉。她神情未变,仍是笑着的模样,却未打招呼抬脚便踏了进去,裙摆掠过门槛,动作自然得像是走进自己屋子。 她刚要抬手拦人,目光却正撞上虞年肩头那只狐狸。 一抬眸,恰好与沉潆对上了视线。 沉潆骤时脚下一软,喉头像被人掐住般发涩,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贴上门扉,指尖死死扣着门框,一时竟不敢再迈出半步。 “桑梨已经睡了,路师兄他们又都是男子,不太方便”,她轻声笑着,一边熟门熟路地走入屋内,“我总不能跑去跟张府的下人挤吧?” 她想拒绝,却被那狐狸扫过的一眼逼得噤声。 她说着侧过身来,抬眼看她,眼神澄澈无辜,“就今晚一宿,可以和阿潆挤一张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