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做派豪放地撩起衣袖擦了擦满头大汗,转眼瞅向屋内重重帘幔后隐隐绰绰的人影,没好气的冷哼:“怎么,还没看够热闹啊?” “为何会出现两个临江郡主?” 两个人长相身材皆一般无二,根本分辨不清谁才是真的。 这种场面分外怪异,仿佛是无意间撞破了一桩奸情且还是与自己有关的奸情,衣裳凌乱的‘自己’举止豪放像驭马般不羁地骑坐在一文弱郎君身上,有种霸王硬上弓的不良感觉,画面深具冲击性…… 楚黛催促榻上的‘自己’,指了指另一个始终处于发懵状态中的人,“解决了他再变。” 软榻之上,渺淡云雾裹缠熠熠白芒一闪即逝,夜哲掸了掸衣袍,阴沉着脸,迈开修长笔直的双腿下了榻。 “叫你毛手毛脚扒衣服,叫你乱舔,叫你再用腰带妄图勒死我。” 讲话间,指尖已掐起个术法,欲大发慈悲救上一救。 夜哲疑惑地偏头用眼神无声询问。 “不可能啊!我刚把了脉,他尚存有一丝生机,完全可以救活。” 楚黛再次启唇:“我说了,冯十二已经死透,毋须再救。”垂目注视着仰面看向自己的夜哲,长睫微敛,表情漠然,整个人透出了几分无动于衷的意味。 勿施人 遽尔拂袖大步流星地走近她,脸上的神色复杂,嘴唇翕张几次想要讲出一些话,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楚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眉梢眼角挂着十足的淡漠讽刺,“收起无用的情感,做好自己罢。” 他的目光逼视着她,瞳孔里倒映出一张极致冷漠的面孔,口吻倏地变得咄咄逼人:“我曾明确说过,不替你做有违天道之事,今日冯十二这个人我是救定了!” 真是执拗的白泽…… “第一,我不曾让你做有违天道之事,冯十二是元弼刺伤,并非是你动的手。第二,你可以大发慈悲救下冯十二,但是他最终的结果也难逃一死,之所以阻你救他,只因怜你到头来白费功夫罢了。” 用极尽漠然的口吻详述着最悲惨的结果,面容不显露半分异色,铁石心肠当是如斯。 夜哲咬了咬牙:“难道就不能饶恕冯十二这一回?他已经幡然醒悟,知道错了。” 犹似听见什么顶顶新鲜有趣的词汇,她唇边笑意盎然,明丽颜容于一瞬间艳的不可方物。 一个普通的反问立即把夜哲拖进沉思的漩涡,倘若是她所说那样,可会大方饶恕施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十分清楚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皆有不可触碰的逆鳞。 “想必莳花坞的使女快要清醒过来了,你先走罢。” 不知是惦念醇香美味的汤羹,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夜哲也没多说别的话便乖顺地退出了门槛。临走前回首瞧了瞧楚黛的背影,抿了抿嘴,转瞬化作一道银芒远遁。 当所有人气喘吁吁跑到屋前,发现郡主正闲庭信步捻着一簇芍药观赏,当即乖觉地下跪。 顾妎,正是阳安郡主闺名。 察觉临江直呼自个儿名姓,阳安郡主破天荒的变了脸色,并未同使女计较,推开欲继续纠缠自己作乐的郎君,又清清脆脆赏予一巴掌后,脚步生风般赶往莳花坞。 随手指了两名小使女,楚黛示意她们去把大门口那位叉着腰大口喘粗气的阳安郡主搬进来。 阳安一脸的莫名其妙,跟随她提裙踏进内室,甫看清软榻上下的情景时,直接吓得白了脸,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掩嘴狠命咳了阵子。 要是这位出了劳什子事,便是不自刎谢罪也该哭死了。 一个时辰足够搞清楚前因后果,阳安郑重颔首,“放心,此事定当会给出一个结论。” 楚黛揭开身上搭的蜜合色锦缎鹤氅,目光环视过五步开外齐整摆了一圈的素纱屏风,将将寻思起先前因困顿便在花园子里睡着的事。 琵琶声止,伎人看向花园边隅的铜壶滴漏,“回郡主,已是申时二刻。” 怪道总有帮人巴巴惦记思慕,竟真是个尤物似的人儿! “喏,给你。” 楚黛:“拭口水……” “适才地牢内审讯结束,今儿这桩事情的来龙去脉已全然弄清楚。论说古往今来后院起火数不胜数,可千算万算没料到这种事竟有朝一日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阳安语气幽幽地叹惋:“放着好好的富贵生活不过,非要同后院女子一般争风吃醋,说到底是内心贪欲滋生,终归我之过失,管教不严方才起了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刹那间俊脸皱拧成团,口中痛苦哀嚎不绝,孱弱的呼救回荡在空落落的地牢里。 四个贯是养尊处优的郎君,莫名被冠上偷盗珍宝重罪,来不及辩驳两句便叫人给拖进地牢内扒掉华裳,任凭他们如何哭求。 “今日但凡在莳花坞当值的一众奴仆,皆已被我打发到偏远乡下的庄子上当差。” 聆听着阳安对府内人的一一安排,楚黛表情平淡,未发一言,及至最后一句话时,斟茶的手臂微顿了一顿,零星茶水迸溅到玉簟表面,进而渗透洇染了一抹黄褐色,拿着丝帕揩了揩。 楚黛像是若有所思般低喃:“也好。” 善与恶 两侧粗砺石墙上悬着光芒幽微的灯烛,烛火投射在石砖上映出黯淡光影,脚下青石板路并墙隅生长出大片的苍绿青苔,每跨出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楚黛皱眉瞥向一侧牢房内整齐摆放着的四具罩了白布的尸体,血犹自‘嘀嘀嗒嗒’落不停,以致地面坑洼处积了许多血水。 常年不见天日的牢中萦绕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借微弱烛光能看清靠墙角搁了只发霉水桶,里面的水不知是放置多久,密密麻麻飘浮一层蚊虫的尸体,边隅则零零散散搁着些枯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