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梳妆的慕菲淼从镜中看到鸽子腿绑着的细竹管,勾了勾娇艳红唇,怡然搁下玉栉,自玉簟上起身捉住鸽子,取下细管的盖子抽出张纸条。 跃动的烛火舔上纸条,慕菲淼望向逐渐化为灰烬的纸,神情阴鸷。 在行笄礼的当日,使女发现二娘子突然从怡芫阁失踪,府内遍寻不到。众人正因此急得万般焦灼之际,守门的奴仆匆匆呈递上一封信,说是有个戴斗篷的黑衣人专程送来的,指名给家主。 信上字迹清晰工整,仿佛出自大家之风,字里行间文文绉绉持着股墨客雅态。然而内容却是说自己的爱女在他们手中,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交付上赎金才能放人。 信中还说了在这过程中不准上报府衙,如若叫他们发现有府衙的人参与会即刻撕票,且十万两赎金需兑换成一张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慕府旗下产业众多不乏有钱庄票号,是以十万两银票对慕成瀚来讲可以很快调出,等管家和护卫送来银票后,果不其然在一个时辰内便有一支箭信射入影壁之上,奴仆迅速取下奉给家主。 慕成瀚为救女儿甘愿赴险,此时月铭山庄的少庄主月桓却主动站了出来,提出说要隐匿身形尾随襄助,慕成瀚思忖后颔首同意了他的这一请求。 有一次他走水路南下要去做一桩生意,孰料在船上时遭遇到一伙蒙面歹人,他们起先是扮作不起眼的船夫,然后趁夤夜时分暴起杀死了许多人。 他后来听说,月铭山庄的庄主当时正陪着夫人坐船回娘家探亲,夜半察觉到不对劲便遣了一半护卫去救其他人,经此一遭两人也成为了好朋友,时常通书信。 恰巧他听闻此事,便紧急调了长安的药铺,将两味珍贵药材并其他疗养身体的补药,遣人快马加鞭送抵月府,成功救了月夫人一命。 之所以,他完全放心让少庄主月桓暗中襄助,这个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按照信上约定的地点,慕成瀚准时携赎金来到城郊一处悬崖边,当他看见一伙蒙面绑匪分别押着芳漪和菲淼出来时,脑中登时一懵,听了绑匪的吩咐,把装有赎金的匣子扔给他们。 求一波收藏、留言、霸王票,谢谢~ 怎知交付了赎金之后,绑匪并没有放人的意思,只恶声恶气地叫他从两个女儿里选择一个。 两个都是他慕成瀚的女儿,这般艰难的抉择,犹如摧枯拉朽之势剜割心房,气急之下心头血就这样生生的被呕出…… 但是因慕菲淼不小心绊了一跤,导致搀扶着慕成瀚逃跑的芳漪一并摔倒,身后霎时冲过来一个眼疾手快的绑匪又将人抓了回来。 慕成瀚为保护两个女儿骤然向绑匪发难,不断用力踢打。 众绑匪见状,心知慕府援兵将至不敢再耽搁时间,也不去管地上那一老一少,麻利地攥紧银票自去狂奔逃命了。 呆立旁侧的慕菲淼面无人色,目露悚然惊骇,惨白着唇,颤抖着双手跌坐崖边。在同绑匪推搡间是她趁乱亲手把自己的妹妹推下万丈悬崖,是她亲手断送了芳漪的命。 默默听着阿耶拼命呼喊芳漪和月桓的名字,她倏忽笑了,嘴角的弧度愈扩愈大,笑着笑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滴落到掌背。 明明早就知晓最终结果,为何还要傻傻的去试探,她忍不住反问自己,是心底仍存了点微乎其微的希冀?还是要经由此彻底绝断一切,成为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快意的大笑不断从嘴里传出,念及毕生最恨之人已死,慕菲淼面庞现出大仇得报的畅快之色,连连拊掌,一股脑吐诉出十几年来的满腹怨怼,痛快纾解着憋闷的心绪。 “孽……孽女!”慕成瀚惊怒交加,脸色铁青,想要爬起来扇她的耳光,反倒被她一把推倒,急火攻心之下生生呕出口鲜血,痛心疾首的视线凝住慕菲淼,大骂道:“狼心狗肺的畜牲!芳漪是你的亲妹妹,你竟丝毫不顾念亲情残害手足,用如斯狠辣的手段生生害死了她!” 她面目狰狞,瞪大眼死 “对外谎称慕府大娘子因疾去世,实际上是被家里人一碗药灌入喉,亲手杀死的。” “可惜,阿耶败就败在心软上。” 当慕府护卫和府衙的官役赶至悬崖边,看到受伤昏迷在地的二人,立马将人救起送到医馆救治。 致使杜若浅承受不住打击心力交瘁下咳血不止,这之后还略施毒药把平素看自己不顺眼的老夫人一举毒至神志失常。 同时,仍不忘在所有人面前佯装出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令阖府高悬缟素,亲自为她的好妹妹慕芳漪守灵,日夜哀恸啼泣不止。直至虚脱晕厥,不明内情的百姓还纷纷感动不已,交口称颂慕氏姊妹手足情深。 白辛暗自唏嘘完,正逢画面再次转变,恰巧是芳漪坠崖时的景象,他刚打算收回术法,挥向半空的手臂猛地一滞,神情充满震惊与凝重,不可置信地低喃道:“怎么会?这不可能!” 让他极讶异的是慕芳漪居然有护体仙障在身,可反复探寻过她的灵识,却发现根本没半毫仙气,那这护体仙障又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白辛百思不得其解,眸光幽暗地紧盯着床榻上的芳漪,你究竟是谁? 梦里冗长虚境仿佛是漂泊无根的浮萍,幕幕景象随水流逝既抓不牢亦观不清,模模糊糊中只觉透着丝熟悉感,但当大梦始醒种种便恍如南柯一梦,再也无法追忆。 下意识抬手抚上面颊,不期然触到一片湿漉漉的水痕,指尖轻轻擦拭着泪,良久之后她掀开布衾,坐直了身体,手抚着胸口心房处微微失神。 打从十年前的某夜开始,她每晚都会被一个相同的梦境所牢牢困缚。 本以为能一笑置之,可心房处时有时无的痛感总是在提醒她,这一切并非虚无缥缈并非事出无因。 症结不清楚自然无法根治,好在长年累月下来她也慢慢习惯了,心虽痛但身子骨无甚损碍,已是庆幸。 等阅罢之后,芳漪先行提过来大食盒,从里面取出筷箸菜肴,简单匆促的吃下小半碗饭便停箸,把碟碗拾掇进食盒,披上了一件大氅,踅身径直拎起另外一个小食盒,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她极为熟练地端起木盆去紧邻的厨房内烧开一锅热水倒在盆内,复又自水缸内舀了些凉水掺兑,快速拿着盆回房。 茅屋内灯影幢幢,疏落烛火将纤弱单薄的影子拉长,映照在窗棂上,略显孤寂清冷。 棉帕轻轻擦拭过那张宛若美玉镌刻般的面孔,她轻笑着续道:“以前你总说我笨手笨脚,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现今是我专门伺候你,为你不辞辛苦地擦脸擦身,日后再也不许这么说我了,明白吗?”俯身小心细致地帮他撸起衣袖,擦拭着每一寸手臂。 “莫非你久久不醒是嫌我烦?” “月桓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不会答允莫府的求亲,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以后什么事情我都依你,只要你能够醒来,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现如今却一直昏迷不醒。 涨一涨收藏呗~ 芳漪蓦地想起了半个月之前,那时候月桓代表月府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提早到了些时日,便搁府中暂住下。 鉴于他当时的眼睛还算比较安分地瞅了一眼后没再瞅,所以自己只抄起了水瓢同盛花瓣的小木盆砸过去,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彻底消散了积攒的满腔怒火。 他牵着自己的手按上那片炙热宽阔的胸膛,目光温柔缱绻,随后他又说出了曾托他母亲送来求亲信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