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姓连…想来是京中连家。
陆遐凝神再看,果然轮廓里有书院连舟师兄的影子。
他此时挑眉的模样与连舟师兄如出一辙。
连家在京中地位不低,祖上有人位至三公,虽然渐没落,可年轻一辈里出了一个连舟。
连舟自幼聪明好学,九岁能写诗,有神童之称,连师兄比她早入门,对她如同妹妹一般。
她心中疑虑,连家向来以诗书传家,何时出了个从军的后辈?怎么从未听连师兄提起。
那女子目光如炬。连旗硬着头皮上前,侧目口中生硬道,“刺史遇害一案,你有重大嫌疑,你也看见了,端州军在等着你呢,想要性命劝你如实交代。”
陆遐静静回望,不发一语,不知听到了不曾。
连旗拧眉取来纸笔,“…我劝你如实交代,若是将军亲自来,可没我这么好说话,早点交代了好省事!”
囚犯和奸细没有一个不怕沈应,到时候她估计会吓得花容失色,何必自讨苦吃,他审还能让她喘口气。
星眸静看他提笔挥毫,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皱眉。
他那一手字…实在惨不忍睹,陆遐原本打算道有待长进,看了一行愣是说不出口。
“我问你答。”连旗用笔杆轻敲桌面,大笔一挥,“姓名!”
她微阖星眸,只当自己闭目养神,不理会他。
“再问一次,报上你的姓名!”
女子静默,连旗蹙眉要动怒,元英看情形不对,上前替她解围,“明日吧,她受刑太过,明日再说,好歹让她缓上几日。”
“被她害死的人可等不得,眼下小公子是死是活还不知”
她警觉看过来,连旗知道自己说漏嘴,恨恨扔下手中狼毫,笔尖在纸上拖出刺目墨痕。
被她害死的人、小公子。
她不想会从他口中得知消息,心中冷笑,那些人究竟给她安了多少罪名。
“找你们将军来,我自与他当面说。”
那女子静凝着他,许久才开口道,“你和其他人来,关于此事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你是奸细,能杀古大人,定是要用计害将军!”连旗心头火起怒道,“不能让你见他!”
“此事尚未有定论,连副将不可妄下结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反倒对神武军不利。”陆遐蹙起烟眉,正色开口,他固然怒火中烧口不择言,她不得不提醒。
连旗欲要反驳,又忍下不言。
“私刑此事蹊跷,你亦在场心里清楚。若不放心,见将军前可以上镣铐、脚铐,我绝不挣扎。”陆遐肃容缓缓道。
“此事须你们将军在场,我与他当面说,其他人我半个字都不会透露,你不必在此白费口舌。”
“你!”她淡然的模样惹得连旗心头火起,元英恐他怒极伤人,硬拽他出门。
他一时不察,居然被她半拖半拽至院中。
“你拉我做什么!”
“小连子,此事你不如与严大哥商量商量,他一向主意多,若他觉得不妥,再回绝她。”
连旗本就怒火中烧,听得她说严怀渊主意多,叫他作严大哥,轮到自己就成了小连子,一时更觉刺耳,嗓子眼里冷哼了声。
元英当他为方才的事发怒,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继续道,“…我说句不中听的,她真的…不像坏人。”
“难道坏人还会在头上凿刻坏人两字?”他语气不善,“你怎么如此天真?”
“不是那个意思”她轻推连旗,不计较他话里之意。
两人相识多年吵闹惯了,她有时候生气起来会踢他,如今不自觉带了几分动作,连旗这才歇了怒火,平复道,“那你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她给人的感觉,奸细我还见得少么…她就是不一样…是那种读了很多书的。”
她搔搔头,不知自己一番形容他听懂了不曾。
“饱读诗书是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了去了,她指不定是其中之一。”连旗抱胸冷哼,“天真!”
“你莫要胡闹,我是说真的…看见她就像在学堂看见夫子一样,大气不敢出。”元英拧眉,对连旗细说。
她不爱读书,沈应却不能真由着她半字不识,学堂好歹还是去过一两回的。
连旗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他步入屏风后,女子望来的那一眼,极有威严,饶是他下意识也不敢动。
这种情形在震怒的将军身上发生过,但那是许久之前了,再往前要细数书院读书的日子。
鸿飞先生是当今名士,往来俱是大儒,他平日慈和,课业抓得极严,连旗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一看书就头疼。
他素日里课业不好,所幸有严怀渊帮忙掩护,抄写那些还自罢了,他素来就写不好字,糊弄一番不出大错也就差不多。
只是逢先生的课就愁眉苦脸,作答之事须得自己亲自来。
答不出来,先生肃容站于学堂之上,罚他默诵文章,长身玉立,轻扣戒尺的模样,与今日那女子的神色,何其相像。
一样凛然正气,一样让人生畏。
他犹豫再三,终是道,“你看着她,我与将军说,看是要镣铐、脚铐,莫要让她跑了!”
“放心吧,有我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