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翕简直不敢抬头，他怕一抬头，就面对上顾云开什么都看得透的双眼。 他没有长成顾云开理想的大人，他不够格，他是个失败的残次品。 他和顾云开，无声地对峙着，像两个战火熄灭的残旧部队。 顾云开这次站了起来，走到了顾翕的面前。 顾翕道歉。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除此之外，他没办法再说多余的话。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在对不起你自己。” 时针还在不停地走。 不停地走。 他还活着。 顾云开只是说了他一通，用那些听起来威风堂堂的话语，在他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很深刻，也很痛。 一直以来他想象着顾云开也会和顾安月一样，对他实行暴力的那一天，直到今天，那一巴掌落到脸上，顾翕居然有种“瞧，果然有这么一天”的感觉。 但他的心里并没有意料当中的嘲讽，而是另一种不安。 那不是鄙夷，也不是仇恨。 顾云开又回来了。 他冷声冷气地说：“拿着。” 他好像连抬手的力气也不够了，整个人像是一具正在消融的肉体。 他的心里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因为他羞愧，他不敢，他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绝望和厌恶，他脑海里出现的顾翕，像一朵恶臭的大丽花，将所有白色的美好的东西都吞噬进去。 镜花水月一场空 却不料，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陵愿。 他想说“你怎么没走” 或是开句玩笑也好。 眼珠子里浸了泉水，流出滚滚的眼泪来。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吗？ 陵愿踌躇不前，是因为他知道顾翕的高傲。 顾云开的一巴掌，会不会打碎了顾翕的骄傲和保护膜呢？ 他爱的人，在流泪，可是他却不能径直上前，因为怕触及对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可是他根本无法离开，在无法得知顾翕的状况下，他一步也走不卡，就像是在荆棘里前进一样艰难。 顾翕微笑着，眼泪掉下来，陵愿眼睛里同时落下眼泪。 陵愿偏过头，微乎其微地吸了下鼻子，擦掉眼泪，说：”风太大了。“ 陵愿在原地顿了两秒，最终长腿一迈，跨上了台阶。 陵愿也看见了他毛巾掩盖下的红肿的面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丝暴戾。 轻声说：“闭眼。” 顾翕撅起嘴，在狗崽崽的眼皮上各自亲了一下。 陵愿脸上表情一秒似乎要垮，但他忍住了，像个男子汉似的，目光沉静又深沉地看着顾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