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景一噎,方才想起自家手足失了忆,自是答不上话来。又想起林重亭自醒来后,对段漫染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暗暗叹气,难得端出兄长的架子来:“我知道你失了忆,记不住弟妹,对她生疏也是一时难免的,可你们成婚多年,弟妹对你的心意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日为你解蛊的子母蛊,也是她骑马冒着瓢泼大雨送过来的,就因为这个,她身染风寒,好几日发热昏迷不醒,你在宫中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这镯子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怎么也能收回来……”林重亭眉眼间看不出情绪,待兄长说完后,她才开口:“我没有将镯子要回来,至少……我不记得是我要回来的。”林重景面上一僵,他轻咳了声:“原是我误会了。”他看了看窗外:“眼下天色已然不早,我也该回屋哄慧慧睡觉了,嘉书你也莫要太过操劳,多关心弟妹一些才是正经事,免得哪日她冷下了心,又要闹着与你和离……”林重亭遽然抬眼,打断他的话:“和离?”林重景心想,他一定是因为看着亲人逐渐好转,心情太好,所以今日才屡屡说话不过脑子,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咳……”他找补道,“前两年的事不提也罢,你和弟妹早已重归于好,珍惜眼前才更要紧。”林重亭没有应声,黑漆漆的眸子盯着盒中玉镯,不知在想什么。林重景讪讪收起医箱,走出了书房。待他走后许久,林重亭依旧坐在书桌旁没有动。她注视着那枚玉镯,脑海中已不觉想象到,若是将它戴段漫染的皓腕间,雪肤衬着水色透亮的釉玉,最是相宜得彰。就算什么都不记得,林重亭也确信,自己是断不会将其要回来。可脑海中依旧是雾蒙蒙一片,林重亭什么也想不起。她站起身,走到对面书架前。装着玉镯的钿螺漆盒,是她半个时辰前,在书架上无意瞧见的。林重亭将它放到书桌上,本就是想着今夜回房后,要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镯送给段漫染——少女既然已是自己的娘子,这镯子合该是她的。可碰巧又从兄长处得知,原来自己早已经将它送出去一回。林重亭视线在书架上逡巡,修长指尖从书脊间划过,试图再找到一丝半缕昔日留下的,与她这桩婚事有关的痕迹。终于,她视线在一本兵书上定住。书页之间,有薄薄一层空白,似夹着什么。仿若心中有所感应,她将那本书取出来,将将翻开后,一张澄纸轻飘飘落下来。第104章 段漫染洗漱过后, 躺到床榻上。起初她睁着眼,原是打算等林重亭来的, 但许是白日里晒了太久太阳,刚挨着枕头,她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半醒半梦间,床前有脚步声停下。这声音段漫染是再熟悉不过的。“夫君……”她睡眼惺忪,唤了来人一声。林重亭并未应她,自顾自脱下身上的玄色常服。段漫染睡得稀里糊涂,也没有多想,待林重亭掀开锦被躺下后, 她如往常般顺势倚过去。林重亭身形一僵,并没有抗拒。可段漫染却感觉到了不对劲。昨夜她发了热,林重亭喂她喝药过后,与她躺到榻上共眠时,都是与失忆前一样, 总要侧身向里面对着自己。今夜的林重亭却平躺着, 若不是自己靠过去, 两人间还隔着好半张床。段漫染睁开了眼, 借着隔帐透进来的灯光,她看见林重亭神色恹恹,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段漫染睡意顿时醒了大半:“夫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并未。”言简意赅两个字, 林重亭闭上了眼。段漫染会信她的话才怪。与她日夜相处好几年, 段漫染早已发觉,林重亭心情不佳的时候, 表情和语气虽没有变化, 但原本平直的唇角, 会向下抿起很小的弧度。这细微的变化,恐怕就连林重亭自己也不知道。段漫染记得,晚膳时候少年分明还好端端的,自己亲手给她挑了两筷子火腿肉和嫩笋,她也没有拒绝,还轻声道谢来着。怎么这会子就变了态度?段漫染撑起上半身,抬手轻触林重亭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因为白日里吹风而发热后,又移向她胸前……指尖尚未触碰到衣料,少女纤细的手腕被擒住。林重亭睁开双眸:“段三小姐是想要做什么?”“夫君看起来不太舒服。”段漫染道,“可是伤口处作痛了?”“没有。”林重亭别开了脸,再次否认。“那你为何看上去不开心?”“我没有——”林重亭又要下意识否认,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下来,她抬起眸,漆黑瞳孔似能够将人吸入的旋涡,“你当真想要知道?”段漫染点了点头。“方才,我在书房发现了一张纸,纸上是你的字迹——”林重亭缓缓开口,嗓音有些干哑,“恩无尽时,情终有止……”段漫染身体一僵。她当然记得这些话,是自己从前写给林重亭的休书。林重亭见她神色异样,心头生出几分自嘲:“当时,你可是真心想要与我一刀两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