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要麻烦大人。”林重景开口,“在下写下药方,劳烦大人尽快替我找到药材。”说着,林重景已转身坐到桌旁,写下一张药方。县令大人如获至宝,拿着它忙出门去。此时,段漫染已不觉坐到床边,俯身朝林重亭额间触碰——果真是烫得惊人。正想要收回手,闭着眼的少年却似感知到她的气息,准确无误握住衣袖外那截手腕。林重亭的额头是烫的,掌心却一片冰冷。这一回,段漫染听清少年唇间念的是什么:“娘子……”林重亭鲜少这般称呼她,大多时候,都不过是叫她的小字免免。段漫染心中酸涩,当真是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摇醒,恶狠狠地质问林重亭——既然知道她是他的娘子,那这般的若即若离究竟是为了什么?只不过她终究没有这等胆量,况且林重景又有旁的事吩咐她:“嘉书高烧不退,约莫出了不少汗,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就算是病了,旁人也碰不得,还要劳烦弟妹先替他换身干净衣裳。”段漫染一愣,应了下来。等旁人都离开,她才发出生平头一回苦笑——旁人碰不得,她又何尝不是?为了不至于太丢人,段漫染将丫鬟们也都支了出去,屋内只剩下自己和林重亭二人。掀开被子,好在林重亭身上只穿着里衣,兴许替他脱下来并不难。段漫染伸手,试探着朝他腰间的系带触去,却被他捉住了手腕。“出去——”半醒半睡中,少年皱起眉。段漫染心往下一沉:“是我。”到底是不甘心,她开口问:“我也不可以吗?”握在腕间那只手顿了顿,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要眼下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来思索:“你……当然……”段漫染眼中流露出些许光芒。谁知林重亭话锋一转:“不用……你……出去。”从期冀到失望,不过是一句话之间。段漫染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先替林重亭将衣服换了再说,总不能眼睁睁看他病得一塌糊涂。眼一闭心一横,她另一只手朝少年腰间袭去。然而刚刚扯到腰带,林重亭再一次制住了她的动作。“出去——”这一回,不似方才那般温和,林重亭语气中多了几分强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不等段漫染细想这哀求从何而来,房门被敲响。“世子妃。”雪枝在门外道,“来了位丫鬟,说她是从蜀中一路上跟随伺候世子的,请求奴婢放她进来伺候。”从蜀中跟随来的丫鬟?来得倒也正是时候。段漫染没有再强求,而是吩咐雪枝:“让她进来吧。”房门被推开,那位丫鬟走了进来,走到她跟前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世子和世子妃。”她声调婉转似莺,不知为何,段漫染莫名觉得有几分耳熟。那丫鬟行过礼,已站稳婀娜身形,直勾勾看着她。电光石火间,段漫染瞪大眼:“是你?阿骨……”“世子妃。”阿骨娜打断她的话,“还是让奴婢替世子来换衣裳吧。”眼前的阿骨娜,与在京城时有很大不同。在临安城中,她是名动一时的花魁,是大理寺卿的夫人,自然是时时刻刻都光彩照人,让人移不开目光。而眼下她将头发盘起来,脸上抹了层不知什么东西,瞧上去肌肤是土黑色,整个人也就变得不那么起眼。旁人兴许认不出来,段漫染却一眼就瞧了出来。愕然过后,无名的怒火从胸口直冲眉心,段漫染头回听见自己冷笑的声音:“原来如此……先前我还疑惑,夫君不喜旁人触碰,那他中箭时,又是谁替他包扎的伤口,原来如此……”阿骨娜面不改色:“世子妃有什么话,有该等妾身替世子包扎好后再说。”“别叫我世子妃。”她霍然站起身,“这个世子妃,怕是该换个人来当才对。”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第38章 瞧见段漫染冷着一张脸从世子房中走出来, 雪枝忙迎上前:“世子妃这是怎么了?”“雪枝——”少女一张口,眼泪滚落下来, “我不想在这儿,我们回去可好?”“世子妃怎么安排都行。”雪枝自是顺着她的话,“不过也得等奴婢先去安排好车马,再走也不迟。”“嗯。”段漫染重重点头,拿手绢擦眼泪。主仆二人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只听见阿骨娜的声音:“世子妃且留步。”段漫染没有回头,阿骨娜只得快步追上她,挡在她身前:“世子妃对奴婢和世子的关系芥蒂于心, 何不直接同他问清楚?”原本已是忍耐到极限,听到这句话,她抬起眼:“我不是傻子,让开——”阿骨娜微微一笑,她站着不动:“奴婢的确可以一走了之, 但只怕今日过后, 世子妃永远也无法得知真相。”真相?真相不过是她和林重亭合起伙来拿她当猴子戏耍罢了。段漫染咬了咬下唇:“你们真是……欺人太甚。”她兀自转过身, 再次朝林重亭房中走去——错的不是自己, 那她凭什么要忍气吞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