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灯笼映出清瘦高挑的身影,段漫染心中慌神,她明知故问:“谁?”短暂沉寂过后,林重亭开口:“是我。”无论如何,二人还是夫妻,况且……段漫染怀揣着侥幸的小心思——万一他与阿骨娜之间,只是自己误会一场呢?雪枝领会到她心中所想,将房门打开。林重亭先是瞥了眼桌上,见她晚膳用过大半,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这间屋子里你可住得习惯?”“嗯。”段漫染点头,抿起了唇。先前在临安时,得知林重亭受伤的消息,段漫染一心只想奔赴到少年身旁,如今见他没有大碍,唯独脸色苍白了些,反倒是相顾无言。她低着头,并没有瞧见,林重亭似乎还在等她说些什么。直到半晌过后,林重亭眼眸暗了暗,走到她眼前,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这只瓷兔,原想回到临安再送给你,不成想你先来了。”段漫染抬眼,看清他手中是什么。一只瓷釉莹白,憨态可掬的瓷兔。它竖着两只耳朵,红通通的双眼,模样惟妙惟肖,和将军府那只兔子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是假的。少年手指修长瘦劲,托着那只兔子在她眼前,许久没有动。段漫染心头生出一丝酸涩——林重亭既然不喜欢自己,心中没有她,又何必用这些逗弄姑娘家的把戏哄她开心?她情愿少年一直冷冰冰对自己,都好过这般的忽冷忽热。“不喜欢?”没有等到她接过的动作,林重亭垂下眼帘问道。“不是。”饶是如此,段漫染依旧没有胆量在此刻问个清楚明白,她伸手将那只兔子拿了过来,“多谢夫君,免免很喜欢。”“咚——”屋内一只飞蛾不管不顾撞向绢丝灯罩,引得烛火猛烈跳动。受到惊吓的段漫染眼睫颤了颤,她没有抬眼:“天色不早了,夫君身上又有伤,还是先回房歇息吧。”一句话,竟是说不出的生疏。林重亭原本想要触碰她发丝的手指,就这样僵在半空当中。晕黄烛光勾勒出少女灵巧的鼻尖,花瓣般的粉唇。少年收回手,虚握成拳:“好,你也早些歇息。”转身出门,走进隔壁的寝房当中,县令府的丫鬟问道:“洗澡水刚刚放好,不冷不热,世子可要洗沐?”林重亭垂眼:“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不必在此伺候。”京城来的这位世子性情孤僻,洗沐和就寝时不喜有人伺候,几日下来,丫鬟们对此已十分清楚,她们没再多问什么,陆续退了出去。待门窗关紧,林重亭走到浴桶边上。她伸出手,在水面轻轻触碰。水温尚热,林重亭并没有急着脱衣洗沐。她不紧不慢踱步到榻旁,脱下外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坐下来,随手拿起小桌上的棋谱翻看。林重亭自幼不喜看书,棋谱却是例外,她看得全神贯注,仿佛浑然不觉寒意。还在正月里,尽管屋子里烧着碳火,寒气却并没有半分消减,林重亭拿书的手逐渐僵冻得没有知觉,翻页的动作有些迟钝。她坐在榻上,依旧没有动,时而低咳两声,以压抑住不出动静,似是生怕吵到隔壁什么人。直到将整本棋谱悟透,已是一个时辰过后。林重亭终于放下棋谱起身,来到偏房的浴桶旁。水温已凉,她解下最后一件衣裳,将自己整个人浸了进去。……段漫染是天快亮时被吵醒的。院子里脚步匆匆,似乎有人急急忙忙地进出。县令府的床上虽是铺了上好的绸缎,但到底不是自己平日里睡得那张床,她本就睡得不大安稳,听到门外的动静,霎时睁眼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来,段漫染先看了放在床头的白瓷兔子一眼,又道:“雪枝,发生什么了?”雪枝也是刚醒,她忙披上衣:“姑娘且等等,奴婢这就去外头打听。”很快,出去的雪枝就回来了,她面色凝重:“姑娘,听说是世子昨夜受了风寒,眼下正高烧不退——”“什么?”段漫染顾不得其他,忙坐起来朝外头走去。怎么会这样,明明昨日瞧上去,林重亭还好端端的……不对,她真是蠢,正所谓病来如山倒,若单是用眼睛看,又看得出什么来?林重亭床前,已站了不少人。有生怕世子在自己府上出事的张县令,有关心他的七皇子,还有为少年诊脉的林重景。唯独段漫染这个枕边人,倒成了来得最晚的。她站在几人后头,看见少年面色白得像一张纸,他双眸闭阖,像是永远不会睁开。然而下一秒,林重亭唇瓣动了动,似乎呢喃着说了什么。离他最近的林重景原本皱着眉,在听清林重亭说的话后哭笑不得道:“弟妹就在这儿,你要想见她,也得先好起来再说。”段漫染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讷讷问道:“不知夫君眼下如何?”林重景收回手,没有瞒着众人:“不太妙,只怕再这样烧下去,非得烧糊涂不可,也不知他这是怎么回事,分明昨日我替他诊脉,都不似这般虚颓……”话音未落,一旁县令战战兢兢开口:“不知林世子该如何医治才好?可有下官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