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得让雪枝取下发饰:“我这就来。”匆匆走到正厅,段夫人早已端坐在正位之上,见着段漫染一来,她果然开口道:“宫中来的消息,陛下传你进宫,你快随我来。”段漫染来不及再问什么,却见自己娘亲已然起身朝堂外走去。她只得提步跟上,随段夫人一起步入马车。车厢当中,少女无意识揉搓指间丝帕,她犹豫着开口:“娘……是不是我的婚事……”“自然是这事,不然还能是什么?”段夫人揉了揉额心,“若是陛下问起,你就说你与范家郎君两情相悦,早已定下婚事,可记住了?”段漫染咬唇,她点头:“女儿记住了。”“你当真记住了。”段夫人眯起双眼,目光称得上锋锐。段漫染莫名心虚,不曾与娘亲直视,只是轻轻嗯了声。段夫人不知想到些什么,她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段漫染在雪枝的搀扶下,从车辕上缓慢走下来。只见上午传圣旨那位大太监,早已候在宫门处,见着二人,他恭恭敬敬行礼:“奴婢见过段夫人,段小姐。”段夫人颔首,她目不斜视,只领着段漫染朝前走去:“有劳公公带路。”谁知李公公并不曾答应,却开口道:“圣上有令,只传唤贵府三小姐进宫,还请段夫人留步。”段夫人原本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不用抬眼看,段漫染也清楚娘亲此刻的心情只怕并不会好。稍加思忖,她忙开口道:“娘亲不若就等在此处,待女儿见过圣上,即刻就回。”段夫人颔首,语气不辨悲喜:“去吧。”眼瞧着段漫染跟随在李公公身旁,已走出半步,她又忽地开口:“莫要忘了,为娘曾叮嘱过你的话。”走在前头的少女脚步半顿,她没有转回身,只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红墙黛瓦的皇宫之中,段漫染并不陌生,先前托太子和太子妃的福,她进出宫中的次数只多不少。想来也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数次撮合自己与林重亭,竟然连圣上都惊动了。可惜……少女低下头,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她与林重亭,终究只是无缘亦无份,唯一的那一丝缘分,便是上元夜他于她的救命之恩,只怕也早已如同那些水面漂浮的盏盏河灯般,沉入水底,被鱼虾蚕食得一干二净。正盯着脚下每一步将踩上的青砖出神,段漫染忽听见身旁大太监谄媚的声调:“哟,世子爷,您来得正好,奴婢见过林世子。”段漫染脚步一僵,没有抬起头来,却已知来人是谁。听闻因在猎场护储君有功,圣上颁旨嘉奖林重亭,除了金银玉器之外,就连昔日被褫夺的将军府封号,也重新回到林府。按理来说,世子之位应当由林重亭的兄长来承才对,只是想来其中定有段漫染不知晓的缘由。抬眼看去,少年玄衣玉佩,乌发用玉冠束成马尾,玄色长袍勾勒出他薄削却又不失风骨的身形,低声应答时从容寡淡,倒也担得上这一声世子。段漫染不过匆匆一瞥,便飞快地垂下眼,神色不曾有变。原本按照规矩,他乃是将军府世子,而段漫染的父亲虽说是朝中大臣,自己身为女子却并没有任何封号,理应如身旁的李公公般,先向他行礼才是。可段漫染恍惚间忘了这遭,林重亭似乎也并不上心,少年神色淡淡,已提步朝前走去。段漫染这才发觉,林重亭竟然也是朝着同一方向走去。莫非……霎时间想到什么,她终是没按捺住,快步追了上去:“林公子……世子也收到了陛下的赐婚圣旨?”林重亭停下脚步,她侧过头,清泠眼眸间满是殊冷:“段小姐何必明知故问,今日之事,不正是你所求?”林重亭眉头微蹙,似笑非笑的嘲讽间,厌恶之意并没有刻意遮掩。段漫染一愣。原来在林重亭眼中……自己便是这般的人,仿佛先前在猎场之时,她不顾悬崖高险去救他,少年那片刻的依恋,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错觉。不等段漫染说什么,少年已然转过身,大步朝前走去。“段姑娘?”身旁李公公出声提醒她,“走吧,陛下还在御书房里等着呢。”.御书房当中,袅袅檀香自镏金鹤擎博山炉当中浮溢而出,年过五十的陛下精强力壮,端坐于书桌后。段漫染恭恭敬敬跪在离书案半丈之远的莲纹地砖上,面对天子威严,她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出。在她的左手旁,乃是几个时辰前,带着彩礼到太尉府纳吉的范潜。而在她右边,跪的乃是林重亭。段漫染目不斜视,只听得头顶传来陛下不怒而威的声调:“朕这桩赐婚的圣旨,似乎颁得不是时候。”左手旁的范潜不卑不亢:“陛下日理万机,乃是体恤臣子怜悯下属的圣君,一时疏忽也是难免,又岂能万事求全,只不过臣与范三小姐早已议下婚约,非她不娶,只求陛下收回成命。”“是吗?”范潜一番话进退有节,庆文帝却并没有直接应他,而将目光落到林重亭身上,“嘉书,你呢,也觉得孤这份圣旨不妥?”尽管明知答案,段漫染心口仍是莫名提了起来,她不自觉将全身心的精力汇聚于一处,只听得右手旁少年从容不迫:“臣,但凭圣上做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