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裙被收入衣橱当中,待到纳吉之日,才重见天日,穿到了段漫染身上。鞭炮震耳,锣鼓喧天,虽说还不是正式成亲,但纳吉的好日子,阖府上下喜气洋洋,下人们忙进忙出,装满聘礼红木箱往大堂当中抬去。范家带过来的司仪,正站在大堂门口,展开礼书放声读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今范家之子范潜,同段家小女段漫染良缘永结,特聘礼银六千六百六十两,南海东珠十串,云纹金盏、金勺八对……”段漫染搀着段夫人的手,在她的带领下来到范潜身前。今日二人皆着红衣,瞧上去倒是一对登对的新人。“段姑娘。”范潜微一颔首,示意身旁的小厮将盛在漆红长盘里的喜饼呈上去。这些喜饼,由男方送出,皆是女家随请柬分发给亲朋好友。段漫染垂下眼,只是示意雪枝去接,谁知尚未接过来,却听到大门外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圣旨到——”莫说是段漫染,这满堂宾客,段家的老老小小,都不曾料到圣旨会突然到来,忙按照辈分大小站好。谁知那位送旨的太监瞥了一眼站在后头的段漫染,公鸭嗓开口道:“还请段三姑娘到前头来接旨。”圣上有何旨意要下给她?段漫染纵然有千万个疑惑,此时也不便问出来,她忙恭恭敬敬地跪倒在众人前头。宫里来的太监先是看了一眼这喜气洋洋的大堂,旋即才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段家三小姐段漫染生性纯净,聪慧有佳,特赐婚于忠勇将军府二子林重亭,钦此——”话音落地,老太监和颜悦色地看向呆呆跪在地上的段漫染:“段姑娘,这可是大喜的好事,还不快快接旨?”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段漫染来不及高兴,只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身旁娘亲,又看了眼爹爹。只见段大人上前,客客气气地问道:“李公公,莫不是哪里弄错了,今日正是小女纳吉的日子,圣上他老人家……”“段大人莫要说笑,圣上赐的旨,岂有弄错的道理?”第18章 片刻前还喜气洋洋的大堂当中, 霎时安静得鸦雀无声。范家与段家还不曾定亲前,两家长辈自是不会先声张段漫染与范潜的事, 以免将来万一若是不成,说出去尴尬。更何况陛下日理万机,这种小儿女家的婚事,更不可能传到他老人家耳中。是以这种时候突然一道赐婚的圣旨,多半是圣上不知情,大手一挥便赐下来的。可就算是赐婚,也得有人提起段漫染与林重亭之间的事,陛下才想得到。段大人沉吟道:“有劳李公公了,还请公公随本官先饮一杯茶。”段明瑭乃是朝中重臣, 纵然是皇帝身旁的大太监,也不便拂了他的情面,随他一起朝不远处的客堂走去。留下大堂中一屋子人,喜也不是,叹也不是, 皆静悄悄不出声。尤其是段漫染捧着这道明黄圣旨, 她坐立不安, 却听见身旁范潜从容温声道:“段姑娘莫要担心, 纵然是圣旨,只要你不想嫁林家那位公子,就总该有法子让圣上收回这桩旨意。”不, 她想嫁林重亭, 她怎么可能不想嫁——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段漫染真是恨不得能给自己一巴掌——林重亭眼中本就没有她, 自己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况且, 若是嫁到范家后, 还这般念着旁的男子,丢的可不只是段家的脸。唯有早些将林重亭忘得干干净净,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才是正事。少女似下定了决心,她没有多说什么,只低着头轻轻嗯了声。不一会儿,段明瑭和和气气地将李公公送出了门。直到眼瞧着李公公走远,段大人才回过头来,对着段夫人道:“这道圣旨,是太子殿下替免儿和林重亭求的,想来他也是一片好心……”段夫人掌心握着手帕,她轻叹一口气:“可惜殿下这番好心终究是来迟了一步,免免与范公子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又岂能轻易反悔。”.申时,午憩半个时辰过后,庆文帝依循惯例,更衣起榻,到御书房中批阅奏折。谁知刚坐下,便听见大太监来报:“启禀陛下,范太师求见。”庆文帝一听,心头顿时咯噔了下——当朝太师范大人,在他还是太子之时,乃是为他传道受业的太傅。范太师为人严苛,刚正不阿,庆文帝纵然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照样也忌惮自幼处处管教着他的夫子。听闻范太师要来,皇帝心中顿时泛起嘀咕——分明今晨在朝堂上,太师还无事禀告,眼下却找上门来,多半算不得什么好事。可他人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总不能借口不见,庆文帝只得道:“还不快宣太师进来。”很快,大太监领着范太师走进御书房内。只见范太师头戴乌纱帽,身上所着依旧是朱红色朝服,鹤发童颜的老人家掀起衣袍,先恭恭敬敬往桌前一跪:“臣范逸,还请陛下收回赐婚圣旨。”……段漫染刚换下宴上的留仙绉纱裙,换上一身常服襦裙,满月门外传来丫鬟珍珠的通报声:“小姐,夫人请您速速前往正厅一趟。”范潜离开前并未带走彩礼,并称会尽快想办法求陛下收回成命。不用多想,段漫染也知娘亲唤她是与婚事有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