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条红绦上?,她左思右想,没有下笔。摆摊的老人说:“小姑娘,写给谁啊?家人的话,平安喜乐,若是心上人……”老人笑了笑,“不如写个长长久久?”
她慌忙摆手:“不,不是的……”但还是没有想好写什么,索性决定先将?那三条红绦挂上?。
但要?把红绦挂在树上?,就十分?为难她了。下边的枝条上?已经?挂得满满当当,没有可以系的地方。
她努力?踮脚,也够不到上边的枝条。
树影隐匿的影子终于缓缓走出来,抬起手,将?那上?边一根枝条压下来,好让她够到。
他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微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别处,映着明?晃晃的灯海。
她笑起来:“阿清哥哥,谢谢你。”
他才下意识望她一眼,极快地撇开。
他瞧见了她手里剩下的没有写上?祝愿的红绦,微微一愣,她的手轻轻掸了掸那条红绦,向他笑道:“阿清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我替你写。”
替他写的理?由么……略显蹩脚,她说,因为她近日在练字,所以瘾大。
他似乎轻轻弯了弯眉眼,眼里有淡淡的一痕笑意,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微微思索后,写上?“封侯拜相”四?个字。她想,这应是古往今来,无数男儿的志向,他……也许不例外呢?
她不知?道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大抵这样热闹的日子,也呆在院子里,未免太闷。
但他不去逛灯会,干站着,未免还是太闷。
她又?寻了一个蹩脚的理?由:“阿清哥哥,我跟我娘亲她们?走散了,一个人不敢走,能不能陪我找我娘亲?”
他又?愣了愣,静了片刻,轻轻点头,说:“好。”
她欢喜不已。
走在摩肩擦踵的街市上?,她像往常牵住娘亲的手一般,下意识牵住他的手。修长清瘦,温度很低。她意识到牵的人是他时,又?有些舍不得松开。他画画儿很厉害,她见过他画的宜陵的山水,一笔一笔,笔触细腻,她没想到那么厉害的手,牵起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有些跛脚,所以走路走得慢一些。
她也慢慢地走。街市很长,像走不到尽头,回头望他时,他眉眼清隽,烛光照在他穿的青色锦袍上?,缠枝莲的花纹折射着微微的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显得太明?亮了。
但……第二年他便不告而别了。
一切仍在,仿佛人间蒸发?。她本来以为,她和他也算很熟了——直到他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她方才明?白,其实连他究竟的姓名身份都不知?道,怎么算得上?熟悉。
两日后的上?元佳节,宫中和往常一样,摆了宫宴,请了些王公贵胄、皇室宗亲进宫赴宴,歌舞丝竹,觥筹交错,除了今夜有一轮满月之外,其他的,和平日的宫宴别无二致。
稚陵撑着腮,跪坐在案前,模模糊糊地想着往事,虽没有喝酒,却觉得困乏。程绣悄声说:“裴姐姐,你今日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她微微一笑,才打起精神?,向她道:“没什么,只是殿里闷了些。”有些无聊罢了。
程绣说:“唉,往年我最盼着上?元节了,想当初,上?元夜里,给我送花灯的,从我家门口排到……”
稚陵笑着望她一眼,听着程绣说着她自己的往事,她心中想,不知?今夜的长街上?,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还记挂着即墨浔前两日看她时说,过两日怎么怎么,她以为要?升位,可直到宫宴结束也没听到宣旨,大抵他只随口一说。
众人各自散去,她还要?留在这儿监看一会儿善后,已经?戌时,回去洗洗睡正好。她近日……确实很困。
怎知?她还倚在小案上?,一边打瞌睡一边看宫人们?来来往往干活,忽然来了个小太监,细声细气道:“娘娘,陛下召您去涵元殿侍奉。”
稚陵强打精神?,抬起眼:“什么……”
泓绿倒是眉眼欢喜,转头就搀扶着稚陵起身,一边道:“娘娘还愣着做什么……”
臧夏说:“娘娘,莫不是陛下要?升位了!”她连忙给那小太监塞了一把钱,悄声问他:“是什么事呀?”
小太监低眉顺目,摇了摇头,说他不知?。
臧夏益发?觉得今夜有好事,却看稚陵眉目淡淡,蹙着眉头,轻声说:“我这右眼一直在跳,该不会……”
不管怎样,去了便知?道了。
到了涵元殿里,吴有禄亲自出来迎她,笑吟吟的,压着声音说:“娘娘先去翔鸾阁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