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0-a (2) 不过半米的距离，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许沐子五官精致，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没有那么冷淡, 很恬静。 她睡得不熟, 有所察觉, 估计是被扰到睡眠感到不满，皱着眉抓住他的衣袖，企图制止任何影响自己的动静。 就像熟睡的人, 把脑袋往被子里埋的动作。 她心情好时会喜欢炫耀自己平日里打死都不肯说出口的那些小心机，醉酒后又很粘人。 邓昀记得, 他第一次教许沐子翻墙, 把她从家里带出来。 告诉家里人她失眠到凌晨才睡着，所以不起床吃早餐，明天中午前都不会有人发现她不在家。 几小时而已, 谈不上通宵，顶多熬个大夜。 他当时肯定笑过。 虽然, 最后喝多的人是她自己。 他只是觉得她天真纯净，挺有意思的。 他有过同样的困境, 也有过同样的“叛逆期”。 那时候邓昀在上初中。 和邓昀一起搬过来的，还有邓昀的奶奶。 他们工作很忙，回老家的次数并不多，邓昀是跟在奶奶身边长大的。 比起住在人口密集却陌生的市区高层里，老太太当然更习惯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家。 习惯那些用了半辈子的锅碗瓢盆、经常要用磨刀石磨一磨的旧菜刀、掉漆的手工小木凳、褪色的床单和被套 他们说，“您那些老物件啊，几十年了，年龄比邓昀还大，收拾收拾都丢掉算了。”“到那边有新的，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就享福就行了。” 老太太拿起这个瞧瞧，又拿起那个看看。 邓昀说：“别去了，我在哪里上学都一样。” “考好大学的概率就更高。” “盼啊，谁不希望儿孙过得好呢？” 老太太野心还挺大，掰着手指头点出来的，都是全国最顶尖、最知名的。 这话说得太狂，说完他后背又挨一巴掌。 “‘做人得谦逊’这些话，要不，您先去教教我爸妈？” 到爸妈身边的生活，邓昀和老太太一样不习惯。 指着他们做人谦逊是不可能了，大话吹满天。 主要是班长急性阑尾炎阑尾炎，去医院做手术割盲肠去了，没参加考试。考试题难，他这个人心态又极其放松，发挥得稍微好了点。 他们逢人就讲，说帮邓昀办转学时，班主任都不舍得放人。 人家总不能说，“太好啦，终于把这个上数学课看《叫魂》的讨厌学生给转走啦。” 老太太年轻时候过过苦日子，在物资匮乏的环境里养下的习惯，肯定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快递盒子、买东西的塑料袋、礼品包装纸和吃空了的铁皮点心箱，都会想要留下。 在邓昀看来，来这边之后，奶奶不再像过去那样神采奕奕。 搬家后，老人变得无所事事。 超市里买回来的、用保鲜膜封好的干净蔬菜和水果，价签上印着昂贵的价格，也令过去经常在路边买便宜蔬果的老人感到咂舌。 邓昀父母和邓昀奶奶的矛盾点很多，互相都有些难以适应。 而邓昀爸妈，居然教老太太说谎。他们要老太太告诉来做客的朋友，说自己是退休的大学老师。 邓昀哄孩子似的拍着奶奶的肩，开解老人：“再等两个月，我放假，陪您回老家住一个月？” 晚上还偷偷哼着小歌，“金窝窝，银窝窝，不如咱家的草窝窝”。 邓昀爸妈收拾屋子时，翻出一盒营养品，是去年过年他们回家时买给老太太的。 他爸妈发现已经过期，给丢进垃圾桶里，老人又挨了一顿数落。着垂头丧气。 老太太平时总看着礼盒睹物思人，牵挂着儿子儿媳在外面赚钱不容易，自己不舍得，总想留着等到下次他爸妈再回去，煲汤给他们喝。 老太太说：“可是那么贵” 老太太释然了些：“也是。” 邓昀和他爸妈起过几次脾气。 他也就忍着，然后找了个新方式和他们相处。 邓昀放学回来，老太太苍白着脸，躺在沙发上扇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