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最美的花
他策马抵达终点，向众人挥手致意之后，回到赛场旁自家营帐更衣。 韩一扣上外袍银扣，问道：很明显吗？ 那张教阳光晒成蜜色的娃娃脸上都是笑，蓬松的浏海散在额前，眼睫浓长，浓睫下琥珀色眼眸晶亮晶亮。 韩一理好仪容，拍拍图光的头，笑道：别教旁人知晓。 赛马大会皇族勋贵满地走，有风头，该他们先出。 场次不同，比试项目相同，免不了有心人拿成绩作文章，出风头未必是好事。 未必人人心眼皆小，但小心没有过逾的。 韩一手按图光肩膀拍了拍，不曾回答。兄弟俩出了帐篷，几丈之外家丁戍守处已然挤满客人，丫鬟小厮来来去去置酒招呼。 韩一逐一接过鲜花，向大家道谢，再转交小厮带回帐篷安放。他招呼众人时，瞥见远处立着一个姑娘，那姑娘方额广颐，皮肤褐黑，手上一束蓝紫色花朵隔着藏蓝粗布袍子依在她胸前。 韩一意会方额姑娘道贺之意，点头微笑代替致谢。方额姑娘见状，精神一振，踌躇几下，拔腿吭哧吭哧跑来。 那花儿是莸花，附近牧地随处开遍，羊儿喜食，是极好的牲畜饲料。 他手尚未伸及花束，一记鞭子斜刺里抽下，啪的击散方额姑娘的花束，也打中她持花的手背。 方额姑娘松手叫疼，护住伤处，眼睛余光见自己的花束四散零落，萎在草地。 持鞭者是位小姑娘，年纪尚幼，但眉目明艳。她着绣金锦袍，珍珠耳珰，头上黑绒圆帽，帽身装饰珠玉，两侧垂着长长的玛瑙及珍珠缀穗，前额帽檐流苏则饰以翡翠珠子。 韩一向丫鬟打眼色，要她跟上查看方额姑娘伤势，而后回身面向持鞭少女，举拳按胸，躬身行礼。 他如此称呼，其余人便不认得衣兰儿也认得了，跟着行礼，乖觉些的姑娘立刻远离韩一。 韩一看向地上方额姑娘留下的蓝紫色莸花，正要弯身，衣兰儿蹬着一双掐金红色羊皮靴走来，踩扁其中几朵。 殿下恕罪，在下适才走神，一时未曾留意 韩一拣起地上残存的莸花，交予小厮。 礼轻情意重。 两人一乘车，一骑马，到了点将台附近，因尚有闲工夫，衣兰儿向韩一道：伊稚奴，如今是打猎好时节，你在家等着，得空我便去找你玩儿。 先陪我，过几个月再上山。 怎么，你进山还得自己找粮食？那好办，明年春天你再去。 衣兰儿跺脚，你们赤族人少族小，破规矩偏生一箩筐！ 韩一打个眼色，让图光慎言，自己向衣兰儿正色道：殿下，不论赤族兴衰，族规是我族根本，不可动摇扬弃。先人订下这条族规亦有深意，盼望后人不忘先民艰辛，牢记来处，和天下各族祭祖道理相仿，一般要紧。 她嗔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跟你计较。伊稚奴，你非去那劳什子的圣山不可，我就跟你去。你不在，怪闷的。 衣兰儿道：理它呢！ 衣兰儿微微变色，虫很多？ 衣兰儿臂上起粟，闭嘴！抬手又要挥鞭，韩一立时扯开图光，自己挡在前头。 韩一向她拱手，恭声道：公主，图光言语鄙俗，在下替他赔礼。 图光憋得面色紫胀，衣兰儿视若无睹，向韩一道：伊稚奴，我另有话交代你。近来皇上肝火旺，待会儿你领赏赐，千万小心。我大堂兄昨儿进献美女珍宝，不知哪儿惹皇上不痛快，给打个半死，下了大牢。 图光在兄长身后一脸大难临头模样，韩一则推说衣兰儿打趣，要挪转话头。？我既认定你，那便早早定下的好，省得半途杀出程咬金。像我十二姑母，眼看要成亲了，生生教十三姑母抢走未婚夫婿，被挤兑得嫁去大夏。 衣兰儿笑道：正因为我是桑金福星，我开口求皇上，他不会不答应。 韩一道：那是公主，什么婆娘？你私下这般说，哪天说惯了，人前说漏嘴，要惹祸上身。 韩一温声安慰：别杞人忧天，皇家不会容她嫁予百姓。 近年桑金皇帝十分宠任一位叫济济儿的青年僧侣，众人按年纪唤他小国师。 稍后他上点将台，领受今上天德帝赏赐金牌，近前时，便察觉天德帝持了金牌的手颤抖不止，身形摇晃，眼看便要踉跄出丑。 这时小国师亦在台上，他离座托起盛了玉牌的银盘过来，向台下道：皇上见格尔斡伊稚奴一表人才，进退有度，龙心甚悦，加赐玉牌。说完，一手向韩一递出托盘，一手借机搀扶天德帝，而后归座。 众所周知天德帝好杯中物，但依这形状，瘾头分明极重，且对国师恩宠远胜传言，御用之物都赏人了。 临行前夕，家里设宴饯行，父母千叮万嘱他注意安全。图光舍不得和大哥分开，闷闷不乐，待母亲透露怀孕消息，晓得自己即将升格做兄长，家里要添小弟弟或小妹妹了，又欢喜起来。 韩一在侍从护卫下到得圣山，独自徒步上山生活。十日后他下山，途中遇见采药老人受伤，便送他回家。由于老人家住在山的另一头，韩一放出事先预备求援通信用的飞鸽递消息，让等在山下的侍卫到另一头会合。然而当他到了会合处，几日过去，都无人接应。 他单枪匹马回到京城，离城门尚远，便见到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