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将象征身份地位的所有东西留下，褪去玉冠衮服，轻装上阵。皇城巍峨，他走时白衣寡素，神情平和。 有生有死，残肢汇淌成河。深夜狂风大作，一座破庙边停下休整。庙断壁残垣，依稀看得出形状。徐流深受了伤，他干脆折断了半根箭矢，一路为了稳定军心强撑，外围血液已经凝固。现在停下来拔箭头，鲜血顿时如汩。 风雨交加，寺庙木门“哐当”作响。荒废太久佛像不复庄严，经幡断裂。狗身上都是血骷髅，他跑得太快了，咬断了敌军将领半条腿，深可见骨。又帮主人挡了一剑，四肢抽搐。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狗还是死了。 世子爷举剑削掉了佛像头颅。 他失去了最后一样东西。 最寒冷的十二月，世子爷大败梁军，消息传到皇城王宫，举国沸腾。 谈善在看他白衣上的斑驳血迹，分不清是他吐出来的还是敌人的。良久，徐流深拄着长剑起身，站起来刹那身体一晃。 他看起来没什么大事，牵着同样遍体鳞伤的马走在回京的路上，跨过山川湖海，秋收后光秃的稻田。在距离京城十几里路的永济寺，他站在山脚下，对自己的副将说他有点累，想一个人呆会儿，然后将马交托给对方，自己上了山。 谈善心急如焚而无能为力。 徐流深眯眼分辨，忽笑出声。 王世子败梁军，归京途中病逝永济寺。 谈善每一根手指都在发抖，他舌尖麻木，猛然惊醒一般后退。无数僧人从寺庙中跑出来，天苍苍云茫茫，巫鬼殿中阵法亮，光芒盛盖过太阳。 万事万物如走马灯闪过。 在送医期间到检查结束的昏迷，是第二次。 接着他醒来，忘记了一些看起来不重要的东西。他休整一年，带着空荡荡的脑袋重新上学，顺利进入大学课堂。 与此同时，庞大地宫下鬼的时间流转一千八百年，倾轧过他枯朽身躯。 但没关系，对方一定会来找他。他只需要等待，等待有朝一日有人来到他墓前，为他献上一束花，再带他回家。 他没有等到任何人。 他见到了本该带他回家的人，承诺不会忘记他的人，承诺第一眼会认出他的人，和他在山风凄雨中对视，又平淡陌生地移开视线。 没有能改变过去的办法，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会朝向既定轨道奔流向前。他因为脑部生病才会连接上一个陌生的朝代，思维暂住某一个同频率的人身上。 而是重现。 谈善剧烈喘息，鬼和他一同注视千万年前自己肉身的死亡，“想问本宫为什么死？” 谈善骤然扭头看他，鬼伸手环抱他，用冰凉的唇蹭了蹭他鼻尖，抱怨：“枇杷是酸的，酸得本宫五脏六腑一块儿移位。” “对不起。”鬼看他要哭，探身亲他眼皮，想了想，记起一件万分重要的事，“养死了那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