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谈善提起衣领嗅了嗅，“洗洗睡。” 许一多累了一整天，潦草洗完脚梦游似地栽倒在床上。两间房里有床，他睡了老太太那间，另一间收拾得同样干净，缺了口的瓷瓶中插着半支枯萎的花。 他速去速回，回去时顺手插上了门闩，往床上一躺—— 鬼被撞得闷哼一声。 他心里有事，湿发上落了水珠，又顺着头发滴在下巴上，自己伸手抹了一把，脑子里一直想事没管鬼，没多久迷迷糊糊睡了。临近下雨，天气闷热，睡到一半他又贴在鬼身侧，鬼高高兴兴地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他发梢。 谈善再次惊醒。 他眯眼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跟鬼四目相对。没灯，只能借由黑暗捕捉到鬼一点模糊的轮廓。不知怎么，谈善后背泛起凉意。 “你想回去，为什么？” 地宫中一千多年不会存在，墓室中葬的人也未必是王世子。他将有无缺的一生，死后无人惊扰沉眠，得以安宁。 “代价是永不再见。” 永不再见。 “本宫也有一件想不明白的事。”鬼用力摩挲着他耳后软肉，阴翳地咬字，“本宫的世子妃，对自己的死并不意外，徐韶娩带着那块孔雀石求见时本宫在想，黎春来，薛长瀛，魏吉祥，告罪的魏沈，后来从庐陵来的农桑大户，雨后春笋一般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文官武将，各怀绝技的能人异士……乃至街头巷尾乞儿传唱的歌谣。” 谈善骤然睁大了眼。 “轰隆！” 鬼问：“你对什么过目不忘，告诉本宫。” 谈善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解释：“我确实知道……”知道哪些人能用，他们都是历史书上耳熟能详的名字，在姜朝覆灭后依然活跃于乱世。 “不。” 他很快又补充：“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一千年前, 姜王宫。 冬日天冷，好不容易出了太阳, 木盆里水依然刺骨。浣衣的宫人搓红了手, 纷纷议论：“那是新来的宫人？” 有宫人知道内情，压低声音：“不是，是翰林院的大人,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送过来干活的。” “谁知道。” 是个寒冷的冬天，浣衣局的下人睡十人大通铺, 外面狂风呼呼。元雀睡不着，抱着被子在床榻上压抑地咳嗽。 “嗓子不舒服吗？” “不用叫我大人。” “那怎么能一样, 大人……” “吃过。”元雀低低, “是元雀身体弱，一直不见好。” 他记得外面有棵枇杷树。 那个叫元雀的宫人看起来非常紧张。 “你叫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