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忘了自己手中握着剑。 “别说了。” 谈善听见自己胸膛中发出的巨大“嗬哧”声,他将那些声音咽回去,气息尽力平稳:“我在那一刻意识到,我当然可以继续在这里陪你,只是我可能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这是我真正害怕的事情。 一年、两年、三年…… 然后呢? 到那时我可能会接受二十年的寿命和因我而死的许多人,而现在,我没有办法接受啊。 你要为我杀尽天下人吗? “听话,好不好。” 谈善静静地喊:“徐流深。” 徐流深脖子上青筋暴起,其中一根“突突”地跳动。他五指放在谈善颈后,用力朝自己的方向压,恨声:“本宫根本不在乎!” “血流得够多天底下就不会有第二种声音!” 谈善和他额间相抵,只轻轻:“真要如此么。” 不。 本宫不能这么做。 而他留在这里,本宫会杀很多人。 谈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仿佛混着血沫从肺腑里呼出来。他忍着咳嗽的冲动,话说得艰难,也吃力:“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什么东西压在谈善胃里,长出成片的荆棘,扎得他想吐。他白皙指尖都是血,手掌上多出一条翻卷血肉的伤痕。痛得让他失去知觉,而他依然麻木地、残忍地说:“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很爱你,这就够了,所以……” 不知是哪一处的血顺着石阶往下淌,在高度差中落下。 茫茫宫阙,鲜血横流。 他知道他只需要抬起剑,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抬起剑,刺穿敌人的胸膛。此后什么都属于他,十九年磨一剑,他将成为冷心冷情的合格君王。 侍卫连滚带爬往后退,难掩惊恐之色。 他的灵魂突然有一刻离自己很远,抽离了凡人肉-体。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机械地往回走。长长垂坠朝服沾了血,湿黏地缠在脚踝上,造就一场摆脱不了的噩梦。 剑尖在地砖上划出刺耳声音。 一步。 从此他便是姜王唯一的世子,王朝唯一的继承人。 两步。 他不知道该给什么,他什么都想给。或许没有错,但似乎也不对。 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没有一样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他学得辛苦,但却快乐。这是唯一一件他从不急于求成的东西,他从牵手、亲吻和拥抱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将唯一的软肋袒露,从此让人主导自己的喜怒与哀乐。 帝王之术,御下之道。他企图从无数死局中找到生门,但他失败了,每一步都对,结局依然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