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流深心如死海,不起波澜。 谈善手心渗出汗,他想说不是,张嘴,却又闭上。他太混乱了,他看着徐流深,又像是透过他看这个陌生王朝里的许多人。 ——那是爱,还是同情。 徐流深握住缰绳的手青筋顿起,他重重地闭眼,一字一句,漠然道:“谈善。” 谈善眼皮上落了水光,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黎春来话中的未尽之言。他没有生气,仰头,问:“殿下,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谈善定定看了一会儿马上的世子爷, 朝他伸出手。 “殿下。” 徐流深高坐马上, 不发一言。他忽地回望, 浅青夜幕下, 马道纵深宽阔,朱红皇城宫门遥远在天际, 层层围困。 他翻身下马,走近一步问。 谈善开玩笑说:“考虑这么久啊徐流深,你是准备跟我私奔吗。” “月亮不圆。” 谈善拽着他长袖毫无仪态地往前走,说:“带你去吃馄饨而已, 城西那一家,全素馅,放了小虾米, 特别鲜。” 徐流深脚步一顿, 悄无声息地抬起眼,而谈善无所察觉地继续:“吃的时候很想带你去,觉得你会喜欢。” 她端来两碗热气腾腾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在碗里堆得冒了尖,汤水上飘着碧绿葱花。 等待间隙谈善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谢谢。” 坐在炉子前一声不吭烧汤的男主人折了枯枝扔进去,将炉火烧得明旺。谈善来了两次,没见他说过话。这次他用钳子调整柴火位置,黝黑脸庞被火光照亮,破天荒接话说:“卢员外做布匹生意,家底殷实,阿屏嫁过去好。” 夜晚蛐蛐叫,炉子里烧着火。忙了一天终于能歇口气,他们在一边私语,你一言我一句,讲着自己小女的婚事,讲着要为回门之事做怎样的准备,讲今年天气好庄稼收成也会好,能为女儿多准备些体己钱…… 清粥小菜咸鸭蛋,剥了壳的鸭蛋再切开,露出流油的暖黄。 闷头干活的男摊主搭腔说:“秀姐儿明年要是能进宫,也不知道能不能托人谋个闲差。” 呃…… “不要生气”,他冲徐流深做口型。 徐流深刹那跟顺了毛一样,慢慢悠悠地看了眼那小姑娘,后者睁大眼,一动不动。 小丫头片子。 老大叔正在编织篮筐,一边削竹条一边说:“不晓得秀姐儿有没有福气进宫。” “……” 谈善将碗推给他,说:“给。” 谈善神经微妙地颤抖了一下,飞快缩回手,在黑暗中紧张地舔了舔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