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压弯了背的,不再年轻的深宫太监似乎终于泄尽了浑身力气,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出足以被诛灭九族的话来:“世子之位,没有一些其他东西重要,也不是非要不可。” 王朝命运与徐流深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后来他长大了,最后一次来仰头看着头顶牌匾,很高兴地说他认识了一个朋友。” “最初,至少爬上永济寺千级祈福阶梯时,王上所求的,是他一生平安快乐。” 风声悄寂,大片树影倒映在宫墙上,婆娑曼妙。 落败冷宫长年累月无人踏足,遍地草籽。更深露重,沾湿两侧裤脚。 ……养出一只会被白花骗走宝石的鬼。 鹿台, 台高千仞。 琴音靡靡, 大小不一青铜钟高矮错落。 半个时辰前, 他人还在宫中。 “咚咚。” “殿下有何吩咐。”车夫问。 “快到了。”车夫见他不说话恭敬道, “周尚宫率一众女官在鹿台前等候。” 徐流深眉心抽动了一下。 在他行冠礼之前,或者更早,本该有八名女官教会他一些其他的事。但自前王后幽禁冷宫后六宫主位空缺, 他没有母妃,无人为他筹办。尚宫局的人或许派人请示过。他忙得脚不沾地, 让人滚了。 ——他真是有点生气了。 这父子俩出现在重开的鹿台前时, 一众侍奉男官女官俯拜在地,不敢喘息。 从宫中出来,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君王也觉得自己只是一位寻常又开明的父亲了。他负手,淡淡:“进去罢。” 徐琮狰教给他一件事的途径无非是先看后做,看一遍看两遍学会,做一遍生疏,两遍完成,三遍熟练。 出乎意料地,徐琮狰看了他一眼,说:“那你走吧。” 他很想不通地说:“徐宸为什么会溺毙在此地。” 跪在他面前的女官顿时抖如筛糠。 徐流深沉默一会儿,忍无可忍低吼:“你给本宫喝了什么!” “……” “寡人不关心你带进宫多少人。” 那个叫“阿船”的人,他想动手,会在情意最浓之时。 这一刻,他绷着张脸,说:“君父。” “请了,说寡人身体康健,改日也给你请一个。” 那是他尚看得过去的其中一个儿子,悉心培养,到头来以这样滑稽的方式死在酒池中。 徐琮狰站在原地,说:“寡人进去看看。” 他忽然想起徐宸死讯传来那一日,黄昏日暮,这位踽踽独行的帝王终于露出疲态来,罢朝一日。 “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