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边的红霞漫过天际,块块红砖砌成的拱桥下一艘艘船盪过,吹过的徐风凝结成珠落在柳枝上,枝叶摇摆间雾珠滑进湖面,一笔一画勾勒岸边繁华的茶楼戏园倒影,亦晕渲出船板上载歌载舞的和乐画面。 「阿郁,莫要再回头观望,当心你的脚下。」 「阿郁,放松,别总这般紧张,南镇民风纯朴,不至于出现意外的。」 见阿郁这般固执,白氏也未多言,只是偏过脸看着她,永远一身的素色棉袄,腰间再别支剑,就这样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 「罢,你开心就好。」 「方才在路上看见娘娘爱吃的糕点与糖葫芦。」 「恩。」 好在不远处的喧闹给她们解了围。 平静的语气,底下藏着的是平日里无法轻易诉诸的渴望。 她四处观望,目光终在一处停下,附在娘娘耳边低声几句,脚步匆匆,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两副纸面具。 阿郁率先戴上面具,未管对方怔愣的模样,站在她的身前,亲手为她解掉脑后繁复的发髻,再帮她戴上面具,动作间指尖克制地摩娑过女人的脸颊。 可当坐在箏前的阿郁抚上琴弦,轻轻一拨弄,年少时光倾回,一奏一舞间,不需过多的眼神,也能默契相伴。柔软的腰支随着音乐起伏,琴声渐磅礡之际,白氏足尖一点,迅速配合着旋转,回眸间与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对视,彼此眼里的熠熠星光连成巨大的屏障,将她们与世间的纷扰分离开。 双双拿掉面具后,白氏看见阿郁一脖子的汗水,便拿出手帕:「一身的汗,弯腰。」 阿郁才缓缓垂下脑袋,上半身前倾,由着那张帕子拭过脸颊。 可这般的稀松平常,落进旁人眼里甚是亲暱,久了便顺势传入梁王耳里。 「皇后这是为何而来?」梁王手肘撑着下巴,神态慵懒。 「朕一句话都没讲,皇后这就开始求情了,看来不是底下的人一派胡言,也不枉费朕打算赐一杯酒于她。」 「喔?所以说是底下那些人一派胡言?」 浑身散着威严的男人坐在皇位上,拍桌怒喝到: 男人将皇后沉默不语的模样收入眼底,鬍子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搁在扶手上的指尖轻敲几下,眸色晦涩难辨,道:「寧宫的颖妃膝下尚无子,让永璂去陪陪颖妃一段时间,皇后你看如何?」满意的看着白氏脸色惨白一片,「身为后宫之首,如今陷入这般境地,怎么让朕放心把永璂交于你?」 「听你这般说,朕便放心了,晚些朕再去翊坤宫陪你。」 慢些,阿郁,再慢一些。 阿郁一改往昔朴素的穿搭,换上了皇后娘娘过去赐给她最好的衣裳,穿上了製工最精细的鞋,踏进了翊坤宫,白氏感觉心里有什么几乎快破了防,只好抬手招来端盘子的女侍。 只能任由心疼漫过心扉,一字一句道: 阿郁看着那碗木耳甜汤,汤面倒映出自己早上精心描好的妆容。 白氏看着她的红唇沾上碗沿,心生不忍,将脸侧向一旁,蜷起的十指一阵痉挛。 直到一声闷哼,白氏目光又放回阿郁身上。 自古来,许多受罪的妃子便会在这过程失去神智,主动弯下高贵的身子,如狗一般跪爬在地,攀着皇上的腿祈求开恩,方能痛痛快快了结她们的生命,她捨不得望见阿郁那样子。 汗水濡湿的唇轻颤,阿郁低喃着:「娘娘……」 她不能死前还给娘娘带来麻烦呀…… 她从识字起便伴在娘娘左右,再长成亭亭玉立少年郎,陪着嫁到宫里来,过去深宫中的种种艰难,她能一点一滴护着娘娘,只是未来的路她怕是不能再陪着娘娘走了…… 元丰七年,太子永璂继位。 永璂双手交叉覆于身前,盯着神桌上的牌位,香烟繚绕。 叨叨扰扰,提的最多的便 永璂撇头掩下哈欠,耳鸣时,恍惚听见母后提到一嘴后半生,冷清的面容上同时出现一抹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永璂只好道别离去。 是阿,一生锦衣玉食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