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自己是怎麽度过这一天。 跟之轩在校门口道别後，我心神不宁地走向公车站，这时，左肩被轻点两下。 「东西吃了吗？」许耀哲问我。 「吃了，谢谢。」我心虚，「你没必要破费。」 他不带掩饰的赞美方式，令我害臊。 「话是没错，但听说是你上场後，情况才出现转机。不用谦虚，大方接受别人的赞美吧。你做得很好唷！」 耳边传来许耀哲的轻笑声，我纳闷地问：「你在笑什麽？」 我哑然，生y地辩解，「我只是一时忘记。」 我翻了个白眼，见状，许耀哲弯起眼角，笑得灿烂。 看着手里热腾腾的红豆饼，这画面似曾相似，我想起他上次在路边买冰淇淋也是没问我，直接买下两份。 这一刻，我才真正确定他真心把我当妹妹的这句话不是谎言。 「我只是在想，你再送食物给我，我就要变成胖子了。」我嘀咕。 我不客气抡起拳头朝他身上挥去，他抚着挨打的手臂，发出嘹亮的笑声。 即使他没说出原因，我也猜得到，这跟之轩对他说的话有关。 今天许耀哲让之轩送来的丰盛零食，以及现在不停开我玩笑的举动，我想，其实也都是为了要安慰我、鼓励我。 要将这样的人推落深渊，我做不到。 我们在走廊上谈话，她说，刘国元已经联系游戏场的老板，对方表示小威是被一位叫江江的人带到店里。 我声音略略颤抖，「刘学长认识江江吗？」 若想见到小威，最快的方式直接找上江江。 我瞪大双目，「真的吗？」 从琪琪学姊口中得知ktv大楼的位置後，我心情激动，「谢谢学姊，也请你帮我谢谢学长！」 看着琪琪学姊疑惑的眼神，我内心挣扎。 於是，我将琪琪学姊拉去无人的地方，轻声开口：「学姊，我现在跟你说的事，你只能透露给你男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没让她知道一切，仅简单以「我朋友的亲人x1食小威提供的毒品不幸过世」带过。 「千真万确，所以你跟学长绝不能跟小威有任何瓜葛，他是非常危险的人，要离他远一点，明白吗？」 「当然没有，我是在转学过来後，有听到小威在这所学校就读的传闻，但幸好那不是事实，没想到昨天又从你口中听闻他的消息，我才想知道他的下落，以免哪天不小心碰到他。知道小威涉毒，还害si了别人，我躲他都来不及，怎麽可能会想见他？」我说出这一串谎话，面不改se。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思考，最後下定了决心。 这次小威出现的消息，我不会告诉许耀哲，也不会告诉高海珹。 虽然曾经考虑对高海珹坦白琪琪学姊今天说的事，但在我搬出这个家之前，我不认为他会同意我去见小威，甚至可能还会使出强y的手段阻止我。 周五，只要我真的见到小威，我就会将陈璿两个月後会回来的事告诉高海珹，由他阻止悲剧发生。在这之後，我也会搬离许耀哲的家，回归原来的生活。 周五母亲没加班，全家人一起在家吃晚餐。 洗完澡走出浴室，我在回房的途中遇到许耀哲，他端着一盘麝香葡萄，想带进房间享用。 「谢谢你的关心。」我白了他一眼，打量着他，「你今晚有要出去找朋友？」 「不用了，我不──」还未说完，之後的话语就被堵住，他将一颗麝香葡萄塞进我嘴里。 我摀着嘴，默默咀嚼嘴里的香甜葡萄，不知该说什麽。 许耀哲落下这句，就走进自己的房间，我望着他紧闭的门扉片刻，才旋身回房。 浴室里传来水声，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母亲或许叔叔在洗澡。 确定大家都已经回房休息，我把握机会，轻手轻脚地出门。 「泊霖！」 我坐到他身旁，「抱歉，让你等到现在。」 「嗯，知道我在睡觉，我妈就不会进到我房间，应该没问题。」 那晚，我联络泊霖，将小威可能出现在这间ktv的消息告诉他，他决定一放学就坐车赶来。 为了让泊霖一见到小威就能认出他，前几天我以「想再看一次小威的长相」为由，请许耀哲再让我看一次小威跟陈璿的合照。我再趁他不注意，偷偷用相机翻拍，截出小威的部分传给泊霖。 「我要他亲口承认，就是他把毒品提供给我哥，就算无法顺利让他坐牢，我也要他下跪，让他为害si我哥的事道歉。」他咬牙切齿。 他坚定打断，「不，我有预感他会出现。我已经做好准备，只要能逮到他，要我等到天亮都可以。」 我凝望泊霖的侧脸，心中一片忐忑与沉重。 凌晨一点，出现在对街的身影，让疲态的我骤然清醒。 尽管视线昏暗，我仍一秒认出那张早被我刻进脑海里的立t五官。 这时，泊霖从洗手间回来，我抓住他的手，紧张地喊：「泊霖，小威出现了，就是穿军绿se外套的那个人！」 小威听见这声叫喊，挂了电话，抬眸望向我们。 小威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我们，「你们是谁？」 面对他的质问，小威没反应，更专注地盯着我们。 「知道啊，所以呢？」他面不改se，无动於衷。 「小威，怎麽了？有麻烦吗？」 没想到小威的同伴就在附近，我脑中警铃大作，赶紧抓住泊霖的手，深怕招来更大的危险。 他唇角浮现不怀好意的微笑，「是你哥告诉你，我提供毒咖啡包给他？」 「喔，原来你是这麽认为的。」小威撇撇嘴角，「假如你所言正确，颜泊岳g麽不直接说是我害他？你是他弟弟，难道他不会跟你说？」 小威当场噗哧一声，笑得停不下来。 「你跟你哥形容的一模一样，原来那家伙到最後，还是什麽都没让你们知道。」 我x口发冷，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我涌起不祥的预感。 「对啊。」他点头，「最初提供毒咖啡包给你哥的人，确实是我。实际上，颜泊岳是在知道我有毒咖啡包的情况下，主动向我讨要的，不是我故意害他染毒。」 「是啊，他不是笨蛋，一个书读得这麽好的模范生，有可能连这种事都不会判断吗？所以你应该也不相信你哥是出於好奇才尝试的吧？既然如此，他在清楚严重x的情况下依旧决定碰毒，背後的原因，你关心过吗？」 「你说呢？」 「换句话说，你哥能一直这麽优秀，对你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理所当然的事？」 「难怪他不愿意对你们说出真心话啦。你根本没有真正关心过你哥。既然颜泊岳到最後都还想当个温柔t贴的好兄长，不忍对你们说出实情，我就替他告诉你们真相，不然他太可怜了。」 强烈的晕眩袭来，我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双脚无力差点无法站立。纱做什麽了？你竟敢为了推卸责任，栽赃到我们身上，无耻！」 小威挂着毫无怜悯的冷冽笑容，「颜泊岳告诉我，你们两个很聪明，从小他学什麽，你们就跟着学，每一项都能做得b他出se。有一次，他想学好篮球，为了不再被你们打击信心，他故意瞒着你们，结果事与愿违，你们一如既往地剥夺他学习的快乐。你们知道颜泊岳最无法忍受的是什麽吗？他因为你们放弃原本感兴趣的事物，b他有能力的你们，居然b他更乾脆的放弃。他历经过各种挣扎与灰心才决定放弃的事物，对你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玩腻了就能毫不犹豫抛弃，你们这种行为，一次又一次伤了颜泊岳，也让他越来越憎恨你们，最後决定逃离你们。只要继续看见你们，他就必须面对自己的不堪与无能，我很明白他的心情。」 小威说出的每一个字，重击着我，我双眼发烫，清楚听见自己颤抖的喘息声。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威冷嗤，将背在身後的单肩包移到x前，拉开拉链，掏出一枝银se录音笔，「从前你哥跟我谈你们的时候，我刚好有录下一段他说的话，还没有删，你自己听你哥的真心话。」 「好了，我开始录了，现在就把对他们两个的不满通通讲出来，录完後我帮你寄给他们听。」 听见回应小威的那道男声，让我跟泊霖都激动不已，那真的是泊岳哥的声音。 「我无话可说，而且说了也没用。」 「如果你是我，有办法对深深崇拜自己的弟弟妹妹，坦承自己一直嫉妒他们、甚至恨他们吗？就算他们知道我的痛苦，也只会觉得荒谬。尤其我弟，他不会接受这种理由。他一定会认为我怨不得别人，在为自己犯的错找藉口。泊霖表面单纯耿直、没有心机，但其实他很残酷，很多时候，他的自私会让我不寒而栗。自从我变成这样，我从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他依旧没打算真正理解我，只是气我为何要让身边的人失望，还对他这般冷酷无情。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受宠，所以他很懂得如何让别人照他的期望去做，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会考虑对方是否为难。直到现在，他仍想用他的方式挽回我。说穿了，他还只是个任x的小孩，只是过去我一直在哄他，可如今我不想再这麽做了。」 「不，跟泊霖相b，夜纱其实很敏锐。有几次，明明我没表现出来，她却会在我因为他们而情绪低落的时候，主动来到我身边，做些想让我开心的事，但就仅止於此。虽然夜纱看到我的情绪低落会逗我高兴，却不曾亲口向我确认，所以我想，也许她早就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只是不想面对，才装作没这回事。」 「都不是，我只是想不到这麽做的意义。从我决定抛弃这一切，就不在乎他们怎麽看我了。b起想对他们说的话，我心里只有一个愿望。」 安静了将近一分钟，泊岳哥没有情绪的声音才再次从录音笔传出── 「哈哈哈，我也是，下辈子不想再见到我爸妈。我当个孤儿都b当他们的小孩好……咳咳咳！」 「不用了啦。喂，如果你真的没打算跟他们说话，那我就不录了。」 他将录音笔收进包包里，目光重新回到我们毫无血se的面容上。 小威将手里的菸扔在地上踩熄，「还有，你哥第一次结束勒戒後，我跟他就没怎麽联络了，後来他从谁那里取得毒品，我不清楚。你若想抓我，就向警方供出我当初卖毒给颜泊岳的证据。不过，即使我被关，也改变不了你们把颜泊岳推落深渊的事实。我想，我是唯一一个为他的解脱真心感到欣慰的人吧？这辈子他终於摆脱掉你们，而且下辈子也不会再跟你们重逢。」 小威走向轿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摇上车窗，车子驶离，迅速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我要吴尤明告诉警方，就是小威把毒品拿给我哥，我一定要让这个混蛋被关进牢里。」他涨红了脸，用力按着手机萤幕。 「我才管不了那麽多，现在能证明这件事的人只有他，我一定要他亲口跟警方说清楚，休想我继续帮他隐瞒！」 「泊霖，你先别冲动，冷静一下！」 右手臂被人轻轻拉住，我以为是泊霖，一回头迎上对方的眼睛，我惊到瞠目结舌。 许耀哲带着泪流满面的我到停在附近的车子前。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心跳声震耳yu聋，眼睛完全不敢转向他。 他是何时出现的？他看见小威了吗？莫非他 明明满腹疑问，却没勇气向他确认，只能全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进屋後，我默默回到二楼房间。 隔天早晨，我无法下楼吃早餐，甚至无法下床，母亲跟许叔叔吓得脸se发白。 「是不是你跟泊霖出了什麽事？」母亲认真问我，她无法理解为何一夜过去，我就变成这副模样。 「可是你还在哭，这样子妈妈好心疼。」她的手轻柔抚过我被泪水沾sh的脸庞，「妈妈今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在我强烈的坚持下，母亲只能妥协，再三叮咛我记得吃饭，就跟着许叔叔出门了。 这一次，我本也没打算接，发现传简讯来的是蔚雯，我才拿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