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点了点头, 说道, “这样也好,让茂伦多熟悉熟悉建康。” 两人正谈着哪, 祖逖戴着面具就走了进来。 温峤甚至都没有抬头, 一指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说道, “既然来了, 就喝一杯再说吧。” 祖逖接过了温峤的好意, 也洗了洗自己的风尘, 坐下来,说道, “请原谅我的冒昧, 实在是怕着了他人口舌, 才不得已扮成这个模样。” 温峤摆了摆手, 说道, “无妨,无妨。 你身上冲天而起的英雄气概, 已经亮明了你的身份, 不过, 你既然不想说自己的名字, 那我就管你叫施主了, 毕竟, 这一个月的花销, 我打算着落在你身上。” 祖逖点了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来, 摆在几案上, 说道, “这是见面礼, 中庶子摆了这么大的排场, 这点规矩, 我还是懂的。” 温峤掂量了一番, 居然有个二三十两, 压抑着想要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把金子收到袖子里去,太真 问道, “施主, 来找我帮忙的, 南来北往的都有, 但都是在这建康城中没有门路的, 要我来当这块敲门砖。 但像施主这样, 抬头是乌衣巷, 低头是长干寺, 既有位在公侯的兄长, 又有典选官员的幼弟, 施主这门路, 比这秦淮河外的大江还要宽, 用得着来求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中庶子嘛?” 祖逖有些佩服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大外甥了, 难怪之前每次刘琨来信, 都会把他那几个外甥内侄夸上了天, 果然不是人间凡品。 “看来太真了解的很全面, 连我这身边人也都打听过了? 没错, 我的门路是不少, 但眼下都不太适合, 实不相瞒, 我在建康已经转了一整天了, 他们给我的答案都是—— 让我来找温太真。” 温峤笑了笑, 说道, “承蒙施主的抬爱, 既然施主这么看得起在下, 那么施主就把心中的困惑讲一讲吧。” 祖逖迟疑了一下, 绕开了实质的话题, 说道, “我听说, 豫州有一种鸟, 它又想往高处飞, 又害怕出去之后, 它的窝被杜鹃占了。 我想问一问中庶子, 这只鸟, 它是该飞哪, 还是不该飞?” 温峤饮了一杯酒, 没有直接回答祖逖的问题, 而是扭头问身边的庾亮, “元规兄, 你说哪?” 庾亮没有绕弯子, 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它应该继续往前飞, 把窝筑到更高的地方去。” 温峤摇了摇头, 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说道, “施主, 我只谈我这些年来跟着姨夫的看法, 姨夫虽然闻鸡起舞的志向, 一直没有变, 但从并州, 被赶到幽州, 现在连幽州也容不下他了, 只能被锁到了牢中。 有时候哪, 待在原地, 等待时机, 才是最好的选择。” 祖逖点了点头, 自从他在豫州一番折腾之后, 他就明显感觉到, 不管自己想做什么, 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往回拉他。 当然, 这些问题, 他自己也能想清楚, 只是投石问了路, 看看这个温太真是不是有外人说得那么神。 打定了主意后, 祖逖问出了他心中的问题, 说道, “既然太真看得这么明白, 我也就敞开了说了, 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些杜鹃都抓回建康来?” 温峤略微沉思了一下, 说道, “施主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像施主这个档次的人物, 我平日里见都很难见到, 又怎么会是施主对手的对手?” 祖逖也索性就摆开了, 说道,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 你们背后是整个东宫, 是太子殿下, 你看, 我能不能走东宫的门路?” 温峤捋了捋胡须, 看了一眼庾亮, 他两人分工明确, 一个是面子, 一个是里子。 漂亮话, 他来说, 下决心, 他来说。 庾亮也是低下头考虑了一阵, 然后对着温峤点了点头。 得到了庾亮的肯定答复, 温峤心里也就有了底, 说道, “施主这可是都想好了, 这要是上了船, 可就下不去了。” 祖逖点了点头, 说道, “实不相瞒,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家突然爱惜起了自己的叶子来, 也许是他们家的子弟都开始长大成年, 能够独当一面了, 也就不再需要我这种打杂了, 我不得给自己找一棵大树嘛?” 温峤很满意祖逖的直率, 说道, “放眼整个建康城, 有能力、又有心思抱走施主孩子的人, 就两个—— 御史中丞刘隗、 护军将军戴渊。” 祖逖点了点头, 说道, “太真, 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这些天我怎么也睡不着, 就怕自己养大的孩子, 被别人抱走。” 温峤摆了摆手, 让对方不要着急, 说道, “施主, 凡有活水, 必有源头。 施主需要先知道 盐从哪里咸、 醋打哪里酸? 当然了, 说句题外话, 要喝好醋, 还得到俄们太原。 额~ 话扯远了, 施主心里应该清楚, 这八只鸟里, 为什么就单单选中了你这个窝?” 祖逖点了点头, 说道, “还不是欺软怕硬嘛, 其他人的靠山都厚, 咱没有什么靠山嘛, 我那一兄一弟, 虽说在建康当官, 但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每天就是相互举报抹黑彼此。” 温峤也听说祖逖那两个活宝兄弟, 兄长祖纳, 顶着晋昌公的爵位, 整天就背着个棋盘找高手对弈, 祖逖让他拿来疏通关系的钱, 他十有八九, 都赌到了棋上。 那种痴迷程度, 就连一直跟着他的幕僚王隐也看不下去了。 还用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就怕对不起江山社稷, 来劝诫祖纳。 祖纳听了, 但又没完全听, 王隐的本意是, 让祖纳借着为国修史的机会, 积攒一波名望, 到时候朝廷就不得不请他出山了。 可这位棋痴, 觉得自己来修史太累, 转头就把王隐这个修史的人才, 向晋王推荐了一把。 晋王倒是想亲眼看看史家怎么写自己的, 就问了自己的亲信钟雅, 钟雅的回答很干脆, “现在修史,名不正言不顺, 言不顺事难成。” 晋王也马上就领会了钟雅的言下之意, 那就是让自己借着修史这件事情, 再把登基的事情往前推一推。 结果哪, 好巧不巧, 第二天, 朝会上就碰了实在人。 司马睿才刚刚透露出一点—— 史家之笔, 不能断。 大实在人周嵩就直接说出了司马睿的心思, 那又是不宜登基, 又是要迎回二帝, 还于旧都。 气得司马睿, 直接把周嵩打发到新安郡去当太守, 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史官这事情就算是搁置了下来。 不过, 事情是搁置下来了, 风声可就传了出去, 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祖纳身边有个治史的大才, 一时之间, 祖纳的门槛竟然热闹了起来, 结果却全是来找王隐的。 这个大场面, 也让每天都在惦记他兄长, 怕他兄长过得太好的祖约看到了, 出于恨兄踹狗的心理, 负责官员典选的祖约, 把王隐的名字从着作郎里划掉, 换成了在王家教书写鬼故事的干宝。 每每想到这两个互相拆台的兄弟,祖逖都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听着祖逖一点点的诉苦, 连一向冷面的庾亮, 都觉得祖逖撑起这个家, 太难了。 温峤放下了心中的同情, 说道, “这不就是机会嘛? 据我所知, 余姚虞茂, 也喜欢修史, 也想借着修史来推一推他的名声, 但是哪, 他的工夫不花在史料上, 都花在了这个王隐的身上, 从王隐嘴里套取史料, 然后稍见润色, 就抄进了自己的书中, 不但一句也不提王隐, 反倒诬陷王隐偷了他的手稿。 虞茂敢这么欺负这个王隐, 是因为王隐,只是姓王, 既不是太原的王氏, 更不是琅琊的王氏。” 祖逖好像从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立刻点了点头, 说道, “这个没问题, 本来他也是家兄的幕僚, 实打实的自己人, 自己人被欺负了, 一句话也不说, 那就真是软柿子了。 可问题是, 现在余姚虞家, 在晋王那里正当红, 刚刚给晋王送了一万多军户, 晋王正不知道怎么奖赏他们哪。 这事, 还得靠太子殿下出手。” 温峤点了点头,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道, “明天殿下会举办一个宴会, 施主可以带着王隐一起来, 殿下自来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 尤其是…… 你是知道的。 殿下一直想修复和那个人的关系, 这正好也是个契机。” 祖逖知道, 温峤口中那个没有透露名字的那个人, 正是他刚刚见到的王悦—— 上次见他, 他还风华正茂, 是整个建康城最明亮的少年, 这次 , 那个明亮的少年, 只能把自己困在三尺龙台内。 祖逖带着满意回到了家中, 一进了府门, 就听到祖纳和祖约又在争吵。 祖逖没有进去, 反坐在门槛上, 听着两兄弟的谩骂—— 祖约先开了口, 说道,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真以为那些名士高贤, 是冲着你来的? 冲你什么? 冲你那一手输光了家产的臭棋嘛?” 祖纳也不甘示弱, 专戳对方心窝子, 说道, “你好? 一个大男人, 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这都多少年了, 她连个儿子都没给你生出来, 你还不敢纳妾, 只能偷偷到外面去鬼混, 鬼混也就鬼混吧, 还被那妒妇抓住了把柄, 把你这脸也挠花了, 你怕人知道了, 就称病想辞官。” 祖约一听这话, 决定不再忍耐, 就和祖纳来了一场友谊赛, 当然, 是只有赛, 没有友谊的那种友谊赛。 祖逖听着院子里的打斗声被哀嚎声压下去后, 才转身回到府中, 却没有发现御史中丞刘隗刚好要来请教王隐一些礼仪方面的事情, 没想到看到不该出现在建康的祖逖, 出现在了面前。 而且又听了一耳朵的祖家八卦。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 那这个豫州刺史, 还不乖乖的落袋? 刘隗开心的满载而归的时候, 他也没注意, 想找王隐来问问, 恩公陆机在洛阳往事的戴渊, 也站在了祖家大门的另一侧, 也是听了个圆圆满满。 立刻就打消了怀念故友的心思, 回家编起了倒戈祖家兄弟的奏疏来。 这二位捡到了便宜先不说, 祖逖走进院子里来, 谁也没问, 对着这一兄一弟, 一人来了一套组合拳, 确保两人明天都下不了床, 不会扯着嗓子大喊—— 我兄(弟)回来了, 你们哪个还敢欺负我? 把二人收拾了一顿后, 又把祖约的妒妇喊过来数落了一顿, 虽说祖逖在家中不是最长的, 但这么多年, 全家人跟着他颠沛流离, 他一直都是那个主心骨。 祖约的妻子抹着眼泪离开, 祖逖转过头来, 教训起这对活宝兄弟来。 “大兄,三弟就这个样子, 咱们全家惯出来的, 你怎么也和他一起胡闹? 我现在什么处境,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看不清楚嘛? 外面有多少人, 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哪? 那些吴地的世族们, 可是不会忘记南塘一夜又一夜,(见第二卷第15章) 都惦记着怎么把咱们淹死在秦淮河里哪, 你们俩还和敌人一样, 别人没来打, 你们自己就乱了阵脚。 你们这样, 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祖约忙辩解, 说道, “二兄,这次可不是我不讲理, 你知道他要干什么的话, 你比我还疯。” 祖逖眼睛盯着祖纳, 祖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说道, “我想着过去你在的时候, 他们这些吴人, 听到咱们兄弟的名字都害怕, 就想着从南中郎将王含那里借些匪兵来, 再给他们来一次南塘一夜, 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祖家兄弟不好惹。” 祖逖听到这句话, 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抽出墙上的佩剑就要砍人。 还是祖约死死抱着祖逖的腰, 说道, “二兄, 不至于, 不至于, 动动拳脚就好了, 刀剑无眼, 爹娘都去了, 就剩下咱们兄弟仨了。 大兄, 你愣着干什么? 跑啊? 非要让二兄担一个弑兄的罪名嘛?” 祖纳反应过来, 立刻就从祖逖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祖逖被这两人气得坐在椅子上喘了好几口大气, 才不那么气了。喜欢新语新编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新语新编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